“唔——”江成月出於本能般掙紮著發出哀嚎嘶吼,同時試圖維持神智清明,不使自己因為劇痛而暈厥過去。他便是有魔族血統,也隻是個生來連魔力都未曾繼承到的羸弱的天魔後裔,怎會不知曉以自身之力去如齊登邈那般消化吸收魔君之血的力量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擎昌君早非從前那般衝動莽撞做事不顧後果隻憑一時之氣,事關他和李雲珩的未來,李雲珩不能有事,他自己也不能死啊……否則不是一樣輸了?於是早在決定冒險一試的時候,已經想好了對策。

眾仙君神祇看著眼前的鬼王生生承下了那滴魔王之血,眼見著就要爆體而亡的檔口,忽然一聲怒吼自足下傳來,還不待定睛去看,已經先行感受到了一股可怖的陰祟之氣。

一條巨大的黑影閃過,在雲層中翻滾掙紮著,發出低沉的怒吼,不多時顯出原形,卻見是一條墨色巨龍,碗口大小青黑的龍鱗隱隱泛著彩光,竟如海中的黑珍珠般耀眼,一雙滾圓的金色眼眸透著凶煞,於三十三重天上奔騰了幾圈後仰天長嘯一聲,衝向江成月,而後拚盡全力將他團團纏住,越收越緊,竟如同一條凶蟒欲絞殺獵物般凶惡致命。

眾神祇仙君正愣神的功夫,由東皇鍾內升起的那股強大魔氣已經緩緩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頃刻間竟有將白晝變作黑夜之勢。而三十三重天……從未有過黑夜。眾神祇仙君一時茫然,竟不知去管那一邊才好,正是群龍無首的時候,天祉真君站出來領了這個頭,不管江成月那邊,而朝著東皇鍾內那湧起的魔靈黑影道:“別讓它出東皇鍾!”

眾仙家得令,轉而排開陣型。那魔靈現下的身形,已經讓他們完不成“包圍”這一舉動了,隻能在其麵前一字兒排開,最中心的位置卻是不約而同地空了出來,靜待軒轅劍登場。

半晌,終於於劇痛掙紮中恢複了些許五感的江成月終於可以觸摸到墨龍身上冰涼的鱗片,猛然,他睜開了眼睛,雙目赤紅,渾身魔紋顯現,墨龍在被他觸碰到的一瞬間消散了蹤跡,重新化作了一把玄鐵黑劍,但此時的這把劍已經不同往日,散發著微光,周身湧動著可怖的黑色霧氣。

是的,它主人消化不得魔君之血的威力,和他共通法力的墨龍,卻可以通過他主人將這股魔力轉換成它這把鬼劍可用的法力,並代為消耗掉。如同給將傾的山洪,鑿穿了一個泄洪的口子。

持了軒轅劍的李雲珩已經近在眼前了,江成月扭頭看了一眼東皇鍾那邊的情形,便了解了個大概,眾仙家協力朝那魔靈發力,看到那空出來的一個位置,江成月咬了咬牙,飛身攔在李雲珩必經的路上,搶先揮動墨龍,替代軒轅劍,朝魔靈揮上一擊。

黑色的巨龍帶著毀天滅地之勢朝魔靈撲過去,幾乎同一時間,一陣炫目白光從身後亮起,軒轅劍的靈壓帶著開天辟地的凜然霸氣席卷而至,瞬間眩花了在場所有人的眼……天上天下、人間冥府……三界幾乎都同一時間被這道光照亮了片刻。這一刻,三界所有陰霾消散殆盡,隻剩下一片炫目的白。

魔力和靈力幾乎在同一時間,一左一右咬中了那隻魔靈……

然而,江成月已經來不及去查看那拚盡全力一擊出去後的結果了,他艱難而緩慢地轉過身,朝著白光亮起之處看過去。魔君之血在身,於這一刻竟巧合般地為他結了結界一般,得以護住他在軒轅劍的靈壓下依舊得一處安身的空間。

他知道,自己到底慢了一步……李雲珩的軒轅劍,已經揮出。

逆著那道仿佛虛無的白,他艱難地朝他飛去,待到足夠近時,隱隱從那一片虛無的白中,顯出一個幾乎淡到看不見的虛影……

阿珩……

擎昌君伸出手去,朝那鏡花水月般飄渺的虛影竭盡全力地伸出手……試圖抓住,然而,指尖唯留一片空白。

幻覺般地,他似乎看見李雲珩對他微微露出一笑。那仿佛於晨曦微明中無盡溫柔地展顏一笑,江成月從前得見過,還在齊峘山的時候,那時間兩個人還遵守著朔月前後七天同榻而眠的約定。

“皇兄……”

別忘了我啊。

頃刻間,江成月似被激流卷下瀑布般,身體一瞬間失衡,被軒轅劍的靈壓席卷裹挾著,一並於三十三重天上,消失了蹤跡。

……

此時下界守東皇鍾下陣法的人間凡修們也不好過,三十三重天上仙君們打得熱火朝天,與下麵卻看不清到底是何情景,隻覺得天空層雲密布電閃雷鳴的,不多時忽然拔地而起一股至純魔氣,眾人猝不及防,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紛紛運起護體靈法,修為差的直接不幸罹難。

鍾離山派領頭的倪若離也是呆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急忙招呼大家齊心協力圍著陣法範圍結成了結界,將魔氣隔絕在外,勉力支撐。剛支撐了沒多久,又覺一股可怖的靈壓壓迫而來,眾人不由驚詫:“現在上頭到底是個什麽情形啊?”

還不待有人能答上話,原先那股至純魔氣竟漸漸結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形,由空中密不透風地罩下來,眾人頓時心驚,各個昂頭看著天上,震得目瞪口呆。“那是……什麽?”魔力瞬間增加了倍餘不止,就在有人朝倪若離驚叫道撐不住了的時候,恰巧夜淮山由空禦劍由空中落下來,瞥見這群人,又眼尖地發現空隆山派幾個人的身影,怔了怔,飛身趕了過來落在結界外。

“許道長……”

空隆山派幾人一喜,喚道:“淮山公子!”

其餘玄門亦於手忙腳亂之餘看向這一邊,卻是驚疑未定的神情。

夜淮山看著他們的結界便知他們支撐的辛苦,先前曾於尤淵那邊聽說過至純魔靈的隱秘,現下忽起的這陣純粹魔氣便知是怎麽回事,夜淮山抬頭看了眼天空,忙轉向倪若離道:“倪道長,天界仙君已經插手此事,若隻為相助的話……目的已經達到。諸位再留在此地的話,恐怕損傷慘重,不若先撤一步吧。”

倪若離還不待回答,便有人替他接道:“怎麽撤?出了陣法和結界還能有生還可能?”

夜淮山略一思慮,依然持如虹於手心,左手握緊劍刃深深一劃,掌心頓時鮮血如注。他舉手由空中畫下陣法,拍在地麵,頓時從地麵連著眾玄門結成的結界生出一個瞬傳術的轉移入口,起身對眾人道:“由此陣法瞬傳出去,走吧。”

眾玄門不由驚詫地看著他,皆露出幾分猶豫搖擺不定。

外圍魔氣如何不消說,在場現下還剩餘的雖都不是等閑之輩,但被魔力壓製,使用靈力的他們確實沒法自行結了傳送陣法出去,夜淮山身為高階魔族則沒有此顧慮……但,便是他魔力再高深,支撐一個這般高階的瞬傳陣法還一次性要瞬傳這麽多與他而言算仇家的人出去,與他而言基本上算是耗盡全力在撐了。

無緣無故,會這麽好?

眾人皆愣神的功夫,有人率先道:“別信他!他可是個魔頭!誰知道這陣法傳送到哪的?會不會是想將我們一網打盡?!”

立即有人附和道:“對!”

夜淮山握緊手中如虹,忽生出一陣無力感。

倪若離身邊的倪銀雪是個暴脾氣,立即叫道:“現下都什麽時候了?還來顧忌這個?現下將我們一網打盡還用得著設個陣法這麽麻煩?袖手不管不就行了!”

倪若離說罷才想起先前他師兄剛號令過鍾離山派不得堅守到最後一刻,驚覺以自己的身份鼓動眾人離了陣法不妥,轉眼又補救般地去望向身邊倪若離,得到倪若離一個肯定的頷首,才稍稍心安。

尚還有人猶豫之時,泰室山徐老頭率先領了一眾人等起了身道:“諸位隨意,我泰室山先行撤退。”言畢帶人一頭紮進了陣法中消失了身影。

“啊——我也走,也走!”霸天宗那陸宗主一躍而起,跟在泰室山的隊伍裏便爭搶著也入了陣法。

瞬傳術本來就極耗法力,夜淮山的傳送陣法便勉力開得隻容一人通過,眾人排著隊,若是全部傳送走也得要一段時間。眼見著泰室山一眾快走完了,其餘玄門終於紛紛動搖了起來,跟著起了身,加入隊伍。

夜淮山微微苦笑著鬆了口氣,轉眼瞥見空隆山幾人也起了身,相互頷首示意,空隆山一眾便也準備撤離了。哪裏知道就在此時,忽然從天而降幾十道黑影,瞬間將眾人包圍了起來。

領頭的人一身黑衣,禦風凝在空中,居高臨下地看著身下眾修士,沉聲道:“殺了他們。”

夜淮山抬頭看著那人,驚道:“齊登邈?!”

玄門這一眾人等聽聞這個名字許多次,卻並沒當一回事,大部分甚至覺得不過是個虛構的人物,現下聽聞夜淮山這一叫,方才如夢初醒,驚覺竟然當真有此人?!不由一並將目光凝聚在了那黑衣人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