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江李二人到了婁涿卻意外地正好趕上了夜淮山不在,夜嵐隻得帶了小然一道出麵來招待兩人,幾年不見,小然的修為提升了不少人也出落得漂亮了許多,見了江成月如何驚喜自是不在話下。

李雲珩攜了他皇兄來是致謝的,自然沒有空手而來,挑了些珍稀貴重的晶石,可於鑄造有用,想來是合乎夜淮山的心意。若是擱夜淮山本人,他必是要推脫一番的,夜嵐大小姐卻很不擅長這些繁文縟節方麵的東西,淡淡地就吩咐小然收下登記入庫。

那些晶石如何用途何等屬性怎樣存儲,小然都不是很清楚,隻能勞煩李雲珩與她細細講解一番了。

避開那兩人,夜嵐與江成月在會客廳對坐,也沒什麽話說,江成月喝茶,夜嵐便在一邊托著腮死死地盯著他看,看得江成月渾身汗毛倒豎。

大小姐的目光如有實質,江成月實在沒法裝作沒看到了,隻能放下茶盞回視她,無奈問道:“大小姐,是我臉上有什麽嗎?”

夜嵐含笑盯著他,兀自自言自語道:“像,實在是太像了!”

江成月一頭霧水:“像什麽?”

夜嵐卻一語不發地丟下他跑了,不一會兒又回了來,手裏執了個畫卷,衝到江成月麵前緩緩打開,將畫麵翻轉給他看,說道:“你看,是不是和你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江成月見了那畫中之人渾身一怔,抬手去取了來,目光便帶上了無限的溫柔和眷戀,他盯了那畫麵足足看了好半天,才微微歎息一聲道:“這是我阿娘……如何能不像?”

夜嵐歎道:“還當真是你阿娘啊?其實我也隱隱有猜過……隻是不敢置信。”

江成月又盯著看了好久才緩緩收了畫卷,遞還給夜嵐問道:“夜嵐小姐,婁涿緣何會有我阿娘的畫像?”

夜嵐接了過來道:“恐怕我和我三哥……都得要拜謝當年令堂逃婚的大恩,不然哪裏有我們兄妹出生的機會啊。”

江成月微微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從前流風是告訴過他,他阿娘當年是從冥界逃婚去的人間,後麵才嫁給了他父親,沒成想,逃得居然是婁涿裂陽君的婚!江成月不由感慨緣分的奇妙,沒成想他和夜淮山兄妹還有這一層聯係呢。

江成月有心想將他阿娘的畫像要過來,但畢竟是婁涿的東西,正不知如何開口,夜嵐憤恨地拍了一下腿,朝江成月怒目而視,歎道:“你阿娘當年逃了我阿爹的婚,你又不肯喜歡我……憑什麽我們婁涿魔族非要一再地被你們白月島的辜負?簡直是越想越生氣!”

江成月哭笑不得:“這都哪跟哪啊?”

夜嵐傷心地搖著頭歎道:“我感覺我可能要嫁不出去了!”

江成月隻能順著她的話問道:“為什麽?”

夜嵐掰著手指給他算道:“你看,我三哥……長得不錯吧?魔界一枝花!天天看他那張臉看習慣了,正像是錦衣玉食吃多了,如何還能受得了吃糠咽菜?我怎麽可能能接受比他長得遜色的?那……容貌氣度修為都不比我三哥遜色,你想想三界之中還有幾個?本來份額就少的可憐,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居然跑去喜歡男人了……關鍵你禍害的那個男人,又占了一個份額,剩下就算三界之大我還能找得到嗎?”

江成月差點兒把正喝著的茶都噴出來,憋笑憋得心梗,好不容易緩了緩順過氣來,想了想朝夜嵐道:“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想要找個美男嘛?”

夜嵐無比虔誠地點頭道:“嗯!”

江成月道:“那不簡單,我給你介紹一個不就完了?”

夜嵐眼前一亮,立即來了精神:“怎麽的?你還有個孿生兄弟什麽的?”

江成月道:“閻丘青龍氏你聽說過吧?”

夜嵐驚喜道:“當然聽說過啊,怎麽,你不會想介紹玹霖君給我?”

江成月忙搖手道:“他不行,他不行……他有個弟弟……”

他還沒說完,夜嵐已經激動得從椅子上直直跳了起來:“昱琉公子柳望舒?!”

江成月挑眉道:“嗯?你聽說過他?”

夜嵐幾乎沒尖叫起來:“妖族第一美男,昱琉公子柳望舒?!你要介紹他給我認識?!!”

江成月詫異道:“就他還有這名號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夜嵐竟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伸手抓了江成月雙手,捧住捏緊了,拉他起來興奮地轉圈,又一把緊緊抱住了他道:“擎昌君!從今兒個開始,你就是我親哥!!!”

江成月正和她嬉鬧,忽覺氣氛一下子透心涼,瞥了眼看見李雲珩正站門口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冷眼看著他,頓時嚇得手忙腳亂把夜嵐推開了。

好在大小姐完全沉浸在興奮中,沒注意,還在追問他什麽時候,江成月隻能含糊道:“呃,過兩天吧,過兩天等我得空的時候……”

夜嵐立即撇下他喚了人來,張羅著要買胭脂水粉漂亮衣服去了。

待她走後,江成月隻能心虛地低著頭踱步過去牽了李雲珩忙道:“走吧走吧……東西都送到了。”

……

兩人從婁涿出來後直奔了天道河而去。江成月覺得自己有時候也有頗點兒搞不懂李雲珩了。夜淮山不在婁涿正是因為去了天道河,天道河雖在幽冥,卻也是三界聞名之地,魔獸眾多,若是想要鑄造魔屬性的法器,需要上好的魔獸魂魄,通常會往天道河去尋材料。

先前看李雲珩對夜淮山的態度,江成月猜想他是不那麽喜歡他的……即是如此,又緣何在婁涿沒有遇見他,李雲珩還非得拉著他巴巴地往天道河去尋他?照江成月的意思,東西送到,謝意到了就行了啊。

好在擎昌君性子豁達,他想不明白的便懶得去想,反正李雲珩怎麽說就怎麽做。

況且,畢竟多年未見夜淮山了,去見一麵也好。

若說跟法器有關,三界聞名之地,令丘算得上是魚龍混雜,險惡的還隻是人心的話,天道河就更加不堪了,在這裏毫無規矩道義可言,目之所及隻有野蠻、荒涼、屠戮、血腥和弱肉強食……仿佛一個未開化的世界。空中彌漫的都是腥臭熏得人作嘔,這裏陰祟之氣和魔氣混雜,乃是幽冥最偏僻最黑暗之處,絕對的醃臢之地,別說天界人界,便是同在冥界如江成月、流風、玄清這般地位尊崇的鬼王鬼差,若非必要都對這種地方避之唯恐不及。

若說夜淮山緣何會往此地,先前在婁涿已經聽夜嵐他們解釋過了:天道河雖是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醃臢之地,但卻確實是魔屬性法器的重要原料產地之一,販賣魔獸魂魄用以鑄器的傳統由來已久,細算起來怕有數萬年之久了。相傳上古的時候三界還曾有過魔獸遍地的時候,後麵經曆過幾次大規模神魔之爭後,敗走的數量眾多低級魔族便被遣到此處關押,這些低智的魔族相互之間也會殘殺以爭奪有限生存資源,數量便急劇減少,四處都是屍骸和殘魂,於是那些魔獸魂魄便成了此地“特產”,被販賣到三界各地,漸漸形成產業,屠戮便是這裏的主基調,這一點也非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此地乃是個人神共棄的黑暗之地,由勢力錯綜複雜幾大當地魔族氏族把守,天界神君仙君來了都得束手無策,冥界卻有一人,是他們不得不賣幾分薄麵的——一夕山人夜淮山。

畢竟,都混的是鑄器這個行業,“一夕山人”的名頭在這行當中是何地位,不言而喻。

當然,幾大氏族各有利益糾葛,搬夜淮山去也就是坐鎮看他們談判,當個見證的,便是如此,如夜嵐所說也是個費力不討好的棘手差事,也就傻如她三哥,會應邀往裏麵湊。

算來他此來一連呆了大半個月了,都未能找到機會回婁涿。

此地廣袤一望無垠,倒不是人跡罕見,走不遠就能遇見和他們一樣,三三兩兩結成一隊的人影,大多是來收魔獸殘魂的商販,同為魔族居多,多穿著黑色鬥篷,以布巾蒙麵來遮擋過於腥臭的味道,他們彼此互為競爭關係,並不交談,甚至為爭奪品相好的高階獸魂一言不合拔劍相向。江成月胸口還有李雲珩的靈核,為保險起見,李雲珩直接給他皇兄設了道護體結界,是以雖然舉目四望都是一片荒涼焦土屍橫遍野,江成月倒還聞不見什麽太過惱人的味兒。江李二人自然也不會去主動搭理旁人,隻相挾了朝遠處破敗的“主城”方向前行。

天道河主城城門洞開,可隨意進出,臨街建築都非常簡陋破敗,多是腐木堆砌,看著搖搖欲墜,風一吹就能倒了似的,城中最“恢弘”的建築就是中心鬥獸場了,現下正是熱熱鬧鬧嘶吼聲震天。

江李二人走了過去,朝下看去,場中兩隻魔獸正慘烈廝殺,看著品階不低,周邊圍著一眾叫好的觀眾,同時也是買家。天道河鬥獸場也是由來已久,如同養蠱一般,最終打敗所有對手存活下來的魔獸雖免不得同被販賣的命運,但身價跟著飆升,絕非一般人能買得起了。

兩人站了不多會兒,一個身影擠開人群,湊了過來,甫一看見江成月的身影,便非常興奮地叫道:“成月!”

江成月扭頭見來人揭了灰布鬥篷的兜帽,露出夜淮山那張熟悉的俊秀麵龐。

江成月忙笑道:“淮山兄!”

他們此來是有和夜嵐說過的,想必她通知了她三哥。

“淮山公子。”夜淮山正欲說什麽,李雲珩先開口,夜淮山這才注意到他,忙轉向他笑道:“上仙……你果真回來了。”

李雲珩點了點頭。

現場實在太喧鬧,看著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夜淮山便將兩人往外引道:“走吧,先找個地方小坐。”

江成月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