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蜜語那頭爭,喬渺甫一走出東樓,就見著方才急急翻身上梁的白癡落在他麵前。

晦氣死了,他一翻眼睛,什麽也沒說就想走。

卻被人一把拽住了袖子,“你!”

喬渺翻手掙開他,“做什麽?”掙不開,便冷笑,“怎麽,徐少宗主也想效仿斷袖之好?”

他這話一出,衣袖上扯著的那隻手便如被燙著了一般撤開了。

“喬渺!你...”

他話沒說出來,喬渺一袖已經打在他腹部,借力抽身就要走。

“少煩我。”

徐光屹吃痛,卻隻能望他背影,低聲問:“你就...這樣允了?”

他知道喬渺性子,瞧著甜美可心的人,其實最是妒人,偏偏他又最擅長討巧賣乖,徐光屹七年總長了些腦子,才想著叫喬渺先來探路。

“什麽允不允的,”喬渺定住,語氣依然沉下來,“徐少宗主,你知不知道你差在哪裏?”

“你知不知道你多招人討厭?”

徐光屹也不知道這指責的緣由從哪來,隻慣性地反駁道:“我招人討厭?喬渺,你知道你做的什麽好事?若非是你,我早也......”

“你早也開了口表白心意?你早也讓哥哥許了你?你早也和他成了神仙眷侶?”

喬渺轉過身來,那張美貌麵孔上一雙皺起的細窄眉毛,足以證實他此時不快:“徐光屹,別說那些笑死人的話了,馬後炮現在放不覺得丟臉?”

“我便是給你十萬個膽子,我不截你一句話頭,你敢跟他說嗎?”

“徐光屹,你既沒膽,也不配。”

他心裏已是十分不快,偏還有這樣一個愣頭愣腦的要來觸他黴頭:“你待他如何你自己不清楚嗎?”

“你從前怎麽編排他,你當他全不知曉嗎?”

“你見了我不快,就笑我是小爐鼎,你從前待他呢?待勝了你的他呢?”

徐光屹是什麽金尊玉貴的人,一生中吃過的癟一手可數,哪裏經過這樣酷烈的詰問,一時後退連連。

“我知...我們彼此並看不慣...我後來再沒有了...”

喬渺是什麽脾氣,由得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我看不看得慣你,你幾時在乎?你們這樣含玉湯匙生的人,從來都與我們不同,嬉笑怒罵肆意妄為,你嘲笑我出身時,可曾想過也會把旁人碰了痛?”

“是,他心腸好,礙著三宗情麵又拒你不得,徐少宗主同遊,旁人求也求不來是麽?他又拿了你幾點好處?”

徐光屹原先躍躍地要駁斥,慢慢卻也沉默。

“你以為我阻你是因了嫉妒,可笑,你哪裏是我對手?你不過自詡出身高貴、少年英傑,瞧不上那些溜須拍馬之人,才覺得哥哥特別,可你又哪裏特別,誰知道你剝了那一身皮還剩個什麽?門第之見還是刻薄本性?珍珠眼睛還是寶石骨架?反正也不稀罕,沅哥哥愛了人,寧肯同一個他眼中的凡俗獵戶成婚。”

徐光屹默默,好半晌,仿佛隻有一根脊柱撐著人,一副空落的模樣,低聲問道:“那...當年你為何阻我?”

喬渺望著他,眼睛裏兩包淚硬生生憋了回去,好恨自己已經這麽傷心,還要在這裏教一頭蠢驢:“因為我知道你們是什麽樣子的人,你那時候幾歲,已經生得目下無塵,自以為天下第一,技不如人就侮辱人,你以為你那是喜歡,其實是欺淩,自卑也充作自大,你們成了友人,你都不曾對他道一句歉意,若是他拒了你,你定會惱羞成怒,若是他同你好,你更是變本加厲,你們這樣的人哪裏知道怎麽愛人?怎麽是待人好?”

他在合歡宗那樣的地界,也不曾少聽了爐鼎中的“第一流”的事跡。什麽不懂愛的大能,什麽遍體鱗傷後才懂得珍惜,什麽永久的遺憾,姑娘慘死了,還要拿她的事跡來馴服新的爐鼎,讓人以為隻要一味含屈受辱,得了男人的愛便可幸福美滿了,實在惡毒至極。

徐光屹的七年不是空長,他的的確確是天縱之才,十幾歲的年紀已經在仙門大比裏力克那些苦修多年的人,可是愈修行愈覺不足,愈修行愈覺世界廣大,於是求之己身,才知自己何等淺薄、驕縱無知。

可是不甘。

“我不能改悔麽?”

喬渺被他自大驚了一驚,才撇嘴道:“誰稀罕呢?你還在自持身份,早也有人愛他愛的要死,何須舍近求遠。”他不知道那個臉蛋冰冰的家夥怎樣,但沅哥哥的本事他卻一清二楚,莫說冰雪,百煉鋼又算得了什麽東西。

徐光屹想不到他怎麽能這樣快轉圜:“難道你便...一點也不...”

喬渺不管他嘴硬的話,隻輕巧轉了個身,語氣像是很自如似的:“我才不在乎呢,他盼著我好,我盼著他好,其實何必要結道侶,難不成他好容易快活一回,我偏要強求他,偏要橫生什麽枝節,我的喜歡就這麽下作麽?”

他哽了一下,隨即便像沒事人似的接著道。

“再過三五百年,我肯定就忘了,隻記得有個待我很好很好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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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同我說,那些紅衣服是怎麽...”

宋沅捉玩著雪雪的指爪,一麵叫他靠在自己胸口,一麵攏著他的肩膀,低聲哄他,要騙出他更多話來才好。

雪雪是遭了耳提麵命的,默默叫阿沅捉著黑漆漆的指爪,隻嗯嗯地應答了自己先前背下的話。

沒有別的辦法,阿沅回了寧寧宗,也沒有好到哪裏去,見麵時仍然虛弱倦怠,可見寧寧宗也沒什麽用。

那朱衣門的人親口告訴他,許多年前曾治好了一個這樣的人,如今那人活蹦亂跳,生下許多孩子,還叫他自己親眼看一看。

他便親眼看了看,那個同樣著紅衣的師兄是怎樣活蹦亂跳,受了自己一掌還能兀自喋喋。

是真的,隻是就如阿沅教的,世間之事都有因果,有借就有還,要請人家治他的阿沅,就要將身軀借他們一用。

用就用吧,被朱紅大手**了一番,他身軀雖然受損,武力卻更卓絕,頭腦也清明得多,知道隻是借他的身體施力,而不是什麽換魂。

據那些白毛老頭所說,朱紅大手是赤帝賜福,赤帝就是他祖父,死了很多年了,為了讓他們兩兄弟活著,和他那個叫共工的爹想了很多辦法,好不容易才保下他們兩兄弟。

可惜就像赤帝和共工父子反目那樣,他和弟弟相性不合,一出生就打了個天翻地覆。

還說什麽“許是生來孱弱,所以赤帝為其賜福”之類的話,說他這樣難看的胸膛隻是一陣的,以後還會恢複成好完美的阿沅的枕頭。

那就好,雪雪很滿意的,他天生天養,成婚之前從來沒有什麽煩心的事,成婚之後更是世間第一得意的丈夫,最快活的蛇,隻一點難處叫他如臨大敵,是他心腹大患——便是阿沅的病,如今也有了辦法。

宋沅自知是治不好的,他比之所有人都先了解雪雪身世,也以為雪雪從來不會對他隱瞞。

便是犯了再大的錯,雪雪再心虛也不敢欺瞞他,可他不曾想,這欺瞞不是出自心虛。

他的雪雪也早不是那個每天隻煩憂著要吃雪羊羹還是烤鹿腿的山上蛇了。

僅是寬鬆溫和的問問,宋沅本也不覺得是自家的蛇有異,沒有拷問出來什麽,垂臉便笑笑,捏著他的手,怪他似的道:“笨蛇,人家誇你兩句帝君,你就團團轉,他們之前怎麽捉你走的,我才咽不下這口氣。”

雪雪不語,隻翻了個身,將臉埋進他懷裏,裝著人族的樣子吸了一大口氣,仿佛久別重逢,格外貪戀妻子氣味,他是沒有眼淚的異種,可阿沅和他成婚七年,常常有痛之欲死的情態,有時也會說些時日無多的苦話,他束手無策,那顆冷冰冰的心也痛,好容易有了辦法,便是暫時分離,他這樣聰慧懂事的蛇也可以忍耐的。

可他不敢告訴阿沅,阿沅很是聰明,被他嗅見分毫,罵蛇還好,這件事恐怕萬萬不會同意的。

他這樣想,便聽見阿沅哄他:“等我們回去,我向宗門告一聲,倘若他們還肯,宗門史上就會記著,四十九代九長老親傳弟子宋沅,與不周山的雪雪結為道侶,那本史很長的,傳了好多好多年,千秋萬載......”

宋沅說著,輕輕地笑起來,那聲音溫緩地流進蛇的耳朵裏,“...隻要有人看見,就會有人記得,永遠也不消失。”

怕他發覺,人蛇不敢回話。

他不想千秋萬載地被人記得,他想要阿沅千秋萬載地活著,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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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求大體如下:

朱衣門:為後代也為蒼生,我們要做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雪雪:救我老婆

沅沅:回家

沒有課代表的話,雪既是課代表(?),笨蛇版本劇情出現!

一些苦情,海星也拯救不了的冰冷小手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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