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歡想讓鄧琴爭取最大的利益,人得不到,錢至少要攥進手裏。

鄧琴還沉浸在即將要離婚的事實中拔不出來,失去了往日的銳氣,灰頭土臉,“人都走了,要錢有什麽用。”

岑歡苦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鄧琴活了一大把年歲了,還是看不透。

男人靠得住,野豬都能上樹。

輸了官司回到律所,在大廈樓下,岑歡看到坐在花壇邊的小滿。

依然戴著頂鴨舌帽,穿著棒球衫,瘦肖的臉龐蒼白如紙。

岑歡跟王律打了聲招呼,沒有跟著一起上樓,去找了小滿。

“你來找我啊。”岑歡坐到花壇邊,遞給小滿一瓶礦泉水。

小滿沒接,“我不能隨便喝水,腎不好。”

岑歡聽邱瑩說過,小滿身體一直不好,這些年不是去醫院,就是去醫院的路上,本來就不富裕的家,也因為小滿的身體給拖垮了,如果不是小滿的病,他們家至少能買得起房吧。

“我有事跟你說,你什麽時候下班,我在這裏等你。”

岑歡看了眼手表,“現在差不多了,上樓打個卡就下班。”

小滿點頭,“我在這裏等你,快去快回,我不能太晚回去,爸媽會擔心。”

“好。”

岑歡上樓打卡,再下來的時候,小滿還坐在花壇邊,一動不動,眼睛一直往她出來的方向張望。

“吃飯了嗎?帶你去吃點東西。”岑歡掏出手機,“這附近有家燒鳥,味道還不錯。”

小滿倔強的抿著唇角,“不吃。”

岑歡聳聳肩,也坐到花壇邊上,側眸看他,“你住的地方離我這兒可不近,這麽遠過來,要跟我說什麽。”

小滿,“要坐兩個小時公交,所以我要早點回去,不能到家太晚。”

岑歡,“沒關係,我開車送你。”

“不用,我來是想問你,你能給爸媽養老嗎?以前有三姐在,我能安心,現在三姐不在了,爸媽該怎麽辦?他們過幾年,年齡就大了,也不好再找工作了。”

岑歡擰著眉心,沉默了幾秒鍾,“我沒辦法回答你,我對他們不了解,也沒什麽深厚的感情,你現在問我,能不能給他們養老,你讓我怎麽說。”

岑歡說的直接,她不想虛偽的藏著掖著,蔡梅跟邱國英,對她來說跟陌生人沒區別。

誰一時半會都接受不了,突然有兩個陌生人,你要去喊他們爸媽,而且你根本沒看出來,他們對你有多熱情,思女心切。

小滿訝然岑歡的回答,苦笑的說,“你倒是挺誠實,如果我身體沒病,我給他們養老,我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我現在每天看到爸媽,都會很難過,看他們為了我這麽辛苦,心裏不是滋味。”

岑歡淺淺的“嗯”了聲,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處境。

她不想太融入那個家,聽說邱家兄弟姐妹四個,也不差她這一個。

小滿失望,“三姐在就好了,我不在了還有她能陪著爸媽。”

岑歡問,“你的病,無藥可治嗎?你才多大年紀,就這麽悲觀了,後事都安排上了。”

小滿無力的搖搖頭,“除了換腎,沒有別的辦法,手術費家裏承擔不起,腎源也排不到,我的病就是無底洞。”說完他敏感的強調,維持著自己的自尊心,“我跟你說這些,我不是讓你同情我的,我沒辦法不悲觀,最近我身體越來越不舒服,可能快了吧。”

岑歡唇瓣微抿,看小滿無助又絕望的樣子,同情心被勾出來。

很快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美目發顫,“你不會想要我的腎吧。”

岑歡手下意識的捂在身上。

小滿抬眸,“那是肝。”

岑歡手落下,她找不到腎的位置,這段日子被黎璟深折騰的挺虛的,她覺得自己的腎也不怎麽樣。

“家裏人都沒配型成功,二姐遠嫁,大哥沒人敢招惹他,隻有爸媽三姐,他們都不合適。”

岑歡遺憾的點點頭,“等著吧,以後肯定會有機會。”

“誰又知道呢,我想跟你說的,都說清楚了,你回去想想,如果不想同意,就算了。”小滿低頭將帽簷往下壓了壓,清秀的臉龐被遮住大半。

“我開車送你。”岑歡看小滿站起來都要花很大力氣。

可憐同情他最好的年紀,本該在校園奔跑的,現在遭這麽大的罪。

“不用,公交能回去!”

岑歡不勉強,看著小滿羸弱瘦肖的身影在他的視線裏漸行漸遠。

“上車吧,岑律師。”岑歡聽到有人在叫他,回身看是周子初。

疑惑道。“你怎麽在這兒?”掏出車鑰匙,甩了下,“我開車來了。”

“給你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也不回,學校那邊通知要簽個單子,我幫你帶回來了,你直接簽好,我再送學校,還有要定學士服的尺寸,下個月就要拍畢業照了。”

岑歡感慨,“是啊,時間過的真快,現在剛入學的事還能記得清楚,一轉眼馬上就要畢業了。”

周子初解開安全帶,從車上下來。

岑歡這才發現,周子初的車已經從奔馳換了庫裏南,怎麽買的顯而易見。

“找個地方把單子簽了,我送去學校。”周子初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鋼筆,遞到她手裏。

“我在這裏簽好了,給你添麻煩了。”

周子初看出岑歡對他的避諱,低頭曬笑的說:“那天如果不是你認識黎盈,我們兩個也不會有交集,她不會對我的事情那麽感興趣,現在你好像躲的很遠,怕我給你添麻煩嗎!”

岑歡筆尖停頓,墨水在白色的紙張上暈染開,“我是故意躲的很遠,不是怕你給我添麻煩,是避諱點好,馬上你就要叫我聲嫂子了。”

周子初曾經清亮的眼神,早就失去熠熠光彩,渾濁的眸子在岑歡的身上一刻不願意離開,“你給我點時間,早晚有一天,我會堂堂正正的站在你麵前,那時候我不想隻管你叫聲嫂子。”

岑歡對上周子初陰沉可怖的視線,呼吸一窒,抵觸道,“長嫂為母,不叫嫂子,難道叫我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