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辰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如今這樣的結果。
“有些事情，眼見不為實。你為什麽總是這樣隨隨便便就定下我的罪名？”
解釋都顯得多餘，如今的一切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隻是……
顧亦辰仍舊心有不甘，他還是想再掙紮一下。至少，他希望夏念北能給他一些時間和機會。
半晌，顧亦辰輕歎了口氣，又有些無力的說道：“夏知南遇刺一事跟我無關，朝政之事……我也是無奈之舉。況且……”
“何必呢？”
夏念北一臉不耐煩的打斷了顧亦辰的話：“你覺得我會信嗎？還是你認為我仍然和當初一樣愚笨，能被你三言兩語就哄得團團轉？顧亦辰，我已經不是七歲的小娃娃了。”
七歲，她遇見他的年紀。
那時她天真至極，分不清什麽善惡，也沒見識過皇宮之中的複雜人心。所以發現顧亦辰身患舊疾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出手相救，甚至不惜翻牆去太醫院偷藥材，結果被人發現，逃跑的時候還摔了一跤，硬是把後肩劃了一條三寸長的口子。
背著眾人與那位被忽視的小皇子暗中來往，去禦膳房偷糕點肉食，又去太醫院偷珍貴藥材。費盡心思的將那人治好，又想方設法逗他開心……
那段時間她過得格外開心，特別是看見顧亦辰臉上有了笑容以後她的心中更是泛起了無限的得意與自豪。
然而，一切都在變。
起初她隻覺得作為棄妃之子的顧亦辰可憐極了，於是她不顧一切的幫他。後來才知道那人心思極重，報複心也特別強，三言兩語將她哄得言聽計從。還差點跟著他間接害死了已經懷有身孕的後宮嬪妃……
從前的顧亦辰就是那樣的不擇手段，現在……
顧亦辰依舊是顧亦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早該明白這一點的，可惜她終究是太大意了。
“顧亦辰，”
許久，夏念北咽下心中的酸澀，佯裝鎮定的又說道：“你死了那條心吧。有國師一族在，你這輩子都別想登上那個位置。”
顧亦辰皺眉看著夏念北，不知怎的，他竟然從夏念北的身上看見了顧允欽的影子。
那個崩逝多年的順和皇帝，那個跟他根本就沒多少交集的父皇。
他記得很多年前顧允欽也說過類似的話：雕蟲小技，班門弄斧，真是跟你母親一模一樣。人要有自知之明，有些東西別去肖想，趁早死了那條心吧。
看，是不是很像。
怎麽他用心對待的人，都要以這種方式來回應他呢？
內心掙紮許久，顧亦辰還是解開那捆著她雙手的長鞭。
看著那人手腕上的紅痕，他又自責起來，同時也開始為夏念北擔憂。
“有些東西我三兩句也說不清楚。”他輕輕揉了揉夏念北手腕上的紅痕，又繼續說道：“如今局勢特殊，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簡單。明爭暗鬥，危機四伏，朝政之事你不應該摻和的。”
“所以你覺得我擋了你的路？要將我也殺了是嗎？”
“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我……”
我想讓你遠離這些是非恩怨，我想……保護你。
這樣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他知道，夏念北不會相信。從前不信，現在也不會相信。
“回去吧。”
千言萬語最後說出口的就隻剩下這三個字。是懇求，也是勸解。
“你簡直癡心妄想？我……”
“有人來了！”
顧亦辰一把拽過夏念北將她護在身後。隨即撿起自己剛剛丟在一旁的，沾了血跡的劍。
空曠的山洞裏二人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目標。危險感讓顧亦辰和夏念北的神經都緊繃起來。
噠噠噠噠的馬蹄聲越發清晰的往這邊靠，危險來臨，顧亦辰下意識將夏念北護到了身後。
一個黑衣男主走了進來：“爺？”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顧亦辰總算是鬆了口氣。一看，果然是自家屬下騎著馬找了過來。
顧亦辰走了出來：“將你身上的大氅脫下來。”
“啊？”
夙七有些不明白，可看見自家主子那不耐煩的樣子他也不敢猶豫，於是又立刻低下頭，三兩下解開係繩，將披了一路的鬥篷脫了下來，順手抖了抖上麵的灰塵與露水，然後恭恭敬敬的雙手遞上：
“爺，屬下來遲，求您責罰。”
顧亦辰冷冷的瞥了夙七一眼：“扔過來。”
“……是。”
夙七將手中的鬥篷拋出，顧亦辰一把接住，然後猛的甩開，直接披在了夏念北的身上。
“你……”
“咱們的事情回去再說。”
害怕夏念北拒絕，更害怕夏念北繼續跟他理論那些是是非非。所以顧亦辰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
“若是不想被人看見你現在這般模樣就乖乖聽我的話。”
說罷，他一把將夏念北抱了起來。
“顧亦辰！我……”
“別動！”
偌大的鬥篷遮住了她的身軀。夏念北下意識的反抗，卻被顧亦辰緊緊箍住。
“你若是再動，我便把你扔在這裏！”
這句話不算凶狠，更說不上是恐嚇。可莫名的，竟讓夏念北冷靜了下來。
顧亦辰……他到底什麽意思？這樣大費周章的，到底是為了什麽？
不等夏念北多想，顧亦辰已經抱著她出了山洞。
一旁的夙七連忙將他騎的馬牽了過來：“爺，您現在回辰王府嗎？”
“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
“昨晚您深夜未歸，皇上派了侍衛四處搜查尋索，發現有刺客以後更是調動了羽林衛。屬下見情況不對也悄悄進了密林，然後便跟著您留的標記一路尋了過來。”
顧亦辰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半晌，他壓下心中的煩躁與氣憤，冷冷說道：“為了除我，他們還真是煞費苦心。你去查一查秋狩的那些隨行侍衛，小心些，不要打草驚蛇。”
“是。”
夙七雙手抱拳朝顧亦辰行了個禮，抬頭，他又下意識的看向了顧亦辰懷裏的夏念北。
之前外界都傳國師與攝政王針鋒相對水火不容，昨晚大家又在討論國師和攝政王同事遇刺下落不明，如今……
想起自家主子之前的那些行為和各種吩咐，再結合如今這模樣……
“還有事？”顧亦辰看著夙七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皺了皺眉：“國師受了驚嚇，你切莫多言。”
說罷他雙手用力拖起，直接將夏念北放在了馬背上，隨即又踩上馬鐙，一個翻身就上了馬。
整個過程毫不拖泥帶水，瀟灑至極，夙七想搭把手都沒機會。
“晚上回辰王府複命。”
丟下一句話，沒等候在一旁的夙七說什麽顧亦辰就騎著那匹馬揚長而去。
夏念北就這樣被那黑色的大氅罩著身軀，馬背之上有些顛簸，她又渾身酸軟無力，整個人坐不直身子，隻能往顧亦辰的懷裏靠。
顧亦辰溫暖有力的雙臂將她攬入懷中：“你撐一會兒，我帶你回辰王府。”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能做什麽？”顧亦辰看向她，自嘲一般的笑了笑：“放心吧，縱使我再十惡不赦，也不可能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