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說心裏話那天我真是萬念俱灰,連死的心都有!”給阿哲講這段故事的時候我的心情變得極其惡劣。丈夫多年不變的陰冷此刻刺激得我頭皮發涼,一股憤怒和怨恨從心底升起,我痛恨自己瞎了眼睛怎麽找了這麽個冷酷負心的男人!要不是黑夜掩蓋,阿哲一定看見一個因怨恨而扭曲的麵孔。

阿哲並沒有為我的情緒所動。他如同一尊靜止的雕塑,任憑身邊電閃雷鳴他靜如止水。真不愧為修行之人!

“阿哲,你怎麽不說話啊?難道你不覺得我很委屈嗎?你不覺得那個男人很可惡嗎?”我的情緒引發我急促的呼吸,在靜謐的夜空中有點像跑調的不協調音。

“夏子,你很痛苦是嗎?”男人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

“是的,我很痛苦!我痛苦於我付出了全部的感情得到的全部是痛苦!”我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有些咬牙切齒。

“你需要我是想發泄痛苦,還是擺脫痛苦?”男人依然靜靜地說。

我愣了一下,尖利的聲音不由得降了幾個分貝,低下頭嘟囔道:“當然想擺脫!你又不是我老公我跟你發泄幹嗎呀!”

“那你首先要做的就是‘臣服’!”阿哲的白牙在月光下一閃。

“臣服?臣服什麽?向誰臣服?為什麽臣服?”我一口氣吐出十萬個為什麽。

“首先是向現實臣服。承認並麵對現實,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可挽回了!你不能去抗拒事實,否則你就會陷入痛苦!”

“我本來就陷入痛苦了!我這麽痛苦為什麽還要去臣服?這不是要我認命嗎?我憑什麽認命?”我對阿哲的這番說法極其不滿意,心想怎麽沒有是非對錯了?

阿哲仿佛沒有聽見我說的話,兀自繼續他的說教。

“夏子,我理解這是一個非常極端的情感意外,極端到你無法接受的地步。但你有沒有想過,表麵上看是當時的情形在創造痛苦,其實是你的抗拒在創造痛苦!”

“你的意思是並不是健偉背叛我創造了痛苦,是我對他的反應也就是你說的‘抗拒’在創造痛苦?”

“是的!”

“那你的意思不是健偉讓我痛苦,而是我讓我自己痛苦的?”

“不是嗎?健偉創造的是一個事實,對這個事實的反應是你自己的感覺。你是在潛意識狀態應他的反應而反應感覺而感覺……”阿哲真像個哲人似的說著繞口玄學的話。但他從一個我不會這麽思考的全新角度說的話卻給我耳目一新的感覺。我不得不承認阿哲的換位思考啟迪了我的思維。雖然我心裏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阿哲,你的話也許不錯,但還是讓人很難接受。難道別人做了傷害我們的事情我們都不能痛苦了?那還是人嗎?”

“夏子,我一開始就問你,你是想發泄痛苦,還是想擺脫痛苦?這個發泄當然不是對我,我隻是你的聽眾,但不解決你的問題。你的發泄對象主要是你的健偉……”阿哲尖銳地說。

“我當然想擺脫痛苦,但是對他發泄也不過分啊。”我不服氣地說。

“你發泄痛苦了就不痛苦了嗎,還是發泄了以後更痛苦了?”

“更痛苦了……”我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回憶起剛從麗江回來的那天,我認為合情合理的發泄最後招到了健偉的徹底反彈!結果我發泄不成,反而一片狼煙。

“夏子,你不肯臣服於事實你已經失去了第一個和丈夫修好的機會。但是你還有第二個臣服的機會……”

“第二個臣服機會?還是要臣服啊?臣服什麽啊?”我對臣服這個名詞很是不服氣。

“臣服於你的內心!你不愛聽臣服這個詞,我可以換一個詞,就是接納。也就是說你不要去抗拒你的痛苦,而是接納它的存在。接納你的悲傷、絕望、孤獨和恐懼等痛苦。和你的痛苦保持一段距離,然後不帶任何過去心理定勢地去觀察它,擁抱它。觀察你的接納是如何把你深深的痛苦變成深深的寧靜的……”

阿哲的話很有新意,但是和我的現實生活距離太遠。人痛苦的時候躲避還來不及,怎麽可能還主動去接納和臣服於痛苦呢?

“當你痛苦很深時,你可能想去逃避,而不是去臣服……”阿哲仿佛讀到了我心裏的話,循循善誘道。

“是啊,阿哲,我躲到了麗江就是想逃避,不想看見這個男人這個醜惡的事實。”

“可是夏子,你躲到麗江逃避完回來後解決問題了嗎?你和健偉達成相互諒解了嗎?”

“沒有!更糟糕了!我無法原諒他,他無法原諒我不原諒他!亂得一塌糊塗!”我沮喪地說。

“是啊!當你否認你情緒的痛苦時,你的負麵能量場就會散發和傳播你的痛苦,根據宇宙吸引力法則,你就會吸引或創造和你內在的負麵狀態呼應的事件。比如健偉本來覺得自己做錯事向你臣服,但你的不能原諒卻讓他走向了反麵。”

“是啊!”阿哲的話仿佛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能量場,漸漸化解了我的抗拒。我開始仔細地聽他的話。

“當你無法擺脫痛苦時,就不要去逃避它,要去全麵感受它,接納它,但是不要去思考它。你可以表達你的痛苦,但不要在你的思維裏去寫劇本。”

到思維裏去寫劇本?很有創意的說法。

“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你的感受上,而不是集中在造成這種感覺的人、事情上!別讓思維利用你的痛苦去創造一個受害人身份。因為受害者身份會讓你陷入更深的痛苦。放棄思維,放棄抗拒,才能幫助你走出來。”

“所以還是不要陷入習慣性思維,最後被思維所控製……”我若有所思。

“是的。就是要全麵地接受,要臣服。而所有的抗拒都與你思維的評判密不可分。放棄抗拒,所有的批判和所有的消極心態就會消失,你就能找到你的寧靜……這個世界之所以有這麽多的紛爭和人際糾紛,就是因為人們不懂得‘臣服’,而總是選擇‘抗拒’。”

“臣服和人際關係又有什麽關係呢?”我不解地問。

“臣服意味著接受事實。如果你總不能接受事實,就意味著你不會接受任何本然的麵目。你將會習慣性地批判、批評、拒絕或試圖改變他人。所以,懂得臣服,你與別人的關係將會得到巨大的改變。”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夏子,你可以觀察一下你和健偉爭論和衝突時的情形。當你被攻擊時,你是如何防衛的?當你攻擊別人時,你是如何展開進攻的?你是否對自己的觀點非常的執著?你的執著後麵是不是一種好勝心和征服欲?好勝心後麵又是怎樣的情緒能量?你通過承認它、感受它,才會變得有意識。下次你再和丈夫爭論時,你將會意識到你還有一個選擇,就是放棄你的反應,僅‘看’發生的事,臣服、接納而不去抗拒……”

我沉思著……

“臣服和接納不是改變現實,臣服和接納改變的是你。當你被改變了,你的整個世界就改變了……”

我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還有夏子,你想過沒有,你發現你老公有外遇以後你出現的情感痛苦僅僅是對這件事情的痛苦,還是一種積累的痛苦?”

“積累的痛苦?”我陷入對當時的回憶,然後很肯定地說:“你說得好像對……應該是一種積累的痛苦……”

“應該說不僅僅是外遇事件。你回憶一下,你們的任何衝突,隻要你的潛意識反應到健偉不在乎你的任何微小的事件,你都會瞬間誇大痛苦,誇大你的痛苦反應模式……所以麗江回來,其實你已經看到了健偉懺悔的行為,也感覺到了他因為懺悔開始向你打開的心門,但是因為你沒有處理好你的痛苦,沒有臣服於產生痛苦的事實,你再次關上了丈夫的心門……”

“是啊……”我懊惱地想。又不服氣地說:“可是明明是他錯啊!明明是我受傷啊!怎麽還是我的責任呢?”

“因為你要他!因為你愛他!這就是理由!這就是解決方案!你不能陷入既想要這個關係又不能采用正確的方法挽救破裂關係的糾結和矛盾。還有,如果你是覺醒者,你就不得不承擔更多的責任!”

也許,也許阿哲的話是對的。我的心開始從過去回憶的波瀾起伏中平靜下來。

“最後講一點,你和健偉萬事都太想贏了!即使一件微不足道的平常事件,即便是一場夫妻之間普通的爭論,你們都是迫切希望打敗對方的那個人,以證明自己是對的。而在這背後運作的正是我們所說的‘小我’;小我不能承認錯誤,承認錯誤等於死亡。所有的人際戰爭就是由此引發的,無數的人際關係也是這麽破裂的。”

我點點頭,努力品味著男人的話,思考著這些話對我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意義。

天空的月亮依然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