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了一眼牆上的鍾,已經快十二點了,男人卻還沒有回家。
雖然我們經常吵架,我也無數次在憤怒沮喪中讓男人離開,男人也無數次不服軟地說走就走。但男人白天被女人“逼”出家門,晚上也會在該回家的時間回家,回到那屬於他的二樓。哪怕他像一個冬眠的老鼠,在和女人“冷戰”的可以幾天十幾天地躲在樓上回避著女人不吃不喝不下樓,如果沒有充分的理由他很少在外麵過夜。這個男人沒有在外麵留宿的習慣。這麽說吧,即便他要會情人,他也寧願用白天的時間,晚上他肯定是要回家的。
可今晚難道男人不再回家?難道他已經決意離開這個他的心早已逃離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雙命運之手拽著他讓他一直狠不下心離開的家?
可是他真要離去肯定會留下一張紙條的吧?畢竟這是一個婚姻一個家庭一份責任。此刻這所房子找不到一絲他離開的信息,因此根據他的習慣他應該沒有離去。
那他去哪裏了呢?
我的心被不安的感覺包圍著。我站起身,再次裏裏外外樓上樓下地搜索並判斷男人是否離去的痕跡。我打開男人的衣櫃,沒有覺得少了多少衣服。看看狼藉的地板上橫豎躺著的幾個旅行箱,好像也判斷不出他是否拿走了其中的一個逃離而去。看看他的牙刷好好地豎在牙缸裏毛巾也安靜地掛在毛巾架上。再一次用目光橫掃他的電腦桌麵,桌上原來所有的物件都在吵架時被掃到了地板上,桌上也沒有男人留下的任何紙條。我走到男人的書櫃前,突然,我看到了藍色的行駛本和車鑰匙!
天啦!他走了!他真的走了!而且他肯定離開了這個城市!因為他形影不離的豐田吉普沒有隨他離去!他像每一次出差一樣留下了他的車鑰匙和行駛證!
他去哪裏了?我的心突然感覺被抽空了!我的目光急速地在男人的臥室上上下下地尋覓。突然我想起了什麽,快步走進儲藏室。儲藏室的地麵一片淩亂……我明白了。男人的全套徒步旅行的行頭不翼而飛了!不,是跟隨著男人走了!男人終於開始了他的徒步西行旅行計劃!
我的心隨即變得焦慮而憤怒。
不是因為男人開始了這個計劃,而是因為男人的不告而別!從北京到西藏,千山萬水,漫漫旅途,他居然真的瘋狂到了要去履行這個對健康人也算是魔鬼的計劃?我一直反對他這個計劃,為此兩個人也爆發過幾次不算激烈的爭論。我沒有讓步,男人也沒有堅持。於是我以為男人可能不過是用夢想在紙上談兵。
萬萬沒有想到,男人真的要挑戰身體極限了!同時也挑戰婚姻極限!
他居然不告而別!他終於不告而別!他不僅不在意他的身體也不在意他的妻子,他做這麽大的長途旅行都不給妻子留一張紙條!是啊,在他的眼裏,我哪裏還是他的妻子?
我心裏突然升起一種不可控製的衝動。我一把抓起電話飛快地按著丈夫的手機號碼。
男人居然沒有關機,還接了我的電話。
“喂—”我盡量控製自己的鬱悶,盡量讓聲音溫和:“你去哪裏了?為什麽這麽晚不回家啊?”
“你有什麽事?”男人沒有回答我的話,口氣很生硬很壓抑很不耐煩。
“我問你在哪裏?為什麽沒有回家?”我的內心開始湧動著情緒,但我努力在壓抑。我不想再和他發生衝突。
“我離開北京了,我要開始我的徒步西行計劃。”男人漠然地回答。
“你為什麽不告而別?這麽大的計劃為什麽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見?”盡管我努力控製,但還是不由自主地責怪起來。
“那是我的事!是我的計劃!我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意見!”男人聞到我責怪的氣息,電話裏的聲音瞬間對抗起來。隔著電話線,我又開始嗅到了男人冷漠和憤怒的氣息。
我感覺一股怒火又開始在體內燃燒。我努力調整呼吸,努力不讓自己失控,努力平靜聲音說:“即便你要走,是不是也應該讓我知道?如果你不想和我說話,你哪怕給我留一張紙條。你這麽不告而別難道不覺得過分嗎?”
“你還要責怪我是嗎?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是逃出北京的!我,我是逃出來的!你明白嗎?”男人的口氣裏聚集著濃重的壓抑和激憤。
“逃?難道我們的家在你眼裏就是監獄?你需要逃嗎?我精心為你營造的家在你眼裏就是需要‘逃’的監獄嗎?說這種話難道不讓人寒心?”女人覺得悲從心來。
“寒心?我的心早就寒了!這個家沒有我的插針之地我不逃行嗎?”男人情緒激動口氣冷漠地說。
“你這麽說話不覺得過分嗎?多少年了是你在躲著我屏蔽我,怎麽反而豬八戒倒打一耙說這個家沒有你的插針之地?今天你也算玩到極限了,居然離家出走,而且不告而別,這個家你說不要就不要了!老婆說扔掉就扔掉了!你說說天底下有你這樣的男人嗎?”電話裏我的怨怒如同滔滔江水滾滾而來。
“我怎麽不要家了?我在家的時候你天天山呼海嘯,我有片刻的安寧嗎?”男人電話裏的聲音變得尖厲而刺耳,一副回到萬惡的舊社會的感覺,我不由得煩躁交加。
“徐健偉,你講不講理?我們之間有‘天天’嗎?你今天去上海幾個月明天去廣州幾個月,難得回來一次哪次盡過丈夫的責任?每次我滿心歡喜等你回家,哪次你不和我吵架能罷休?這次你夠絕了,離家出走不告而別了!你這日子還想不想過了?”
“不想過的是你!今天怪我不顧家,明天卻弄個華威爾把我的公司攪和得一塌糊塗!我要成天陷在你郭夏子的爛泥灘裏,我還有什麽出路?”男人的聲音透著激憤。
“怎麽又扯華威爾!徐健偉,你怎麽這麽狹隘?當初我想當小嬌妻你不堪女人的負重把我逼成了女強人。我是華威爾的經理為公司秉公做事有什麽錯?你要實力夠強你也可以來搶華威爾的商業機會啊!華威爾的事都過去幾年了,你還拿華威爾說事!你一個大男人天天憋著秋後算賬有意思嗎?你怎麽心眼這麽小?”我說著聲音也變得尖厲,內心充滿對這個沒完沒了算老賬的男人的不屑。
“男人?在你眼裏我還是男人?我沒有實力!我是個懦夫!我心眼小!你看不起我!這樣你滿意了嗎?我已經無所謂了!”電話裏男人充滿著悲憤。
“你在說什麽?誰說你不是男人了?你幹嗎自尊心這麽強?”見男人胡攪蠻纏我煩躁之至,嗓子放大嚷嚷起來!
“自尊?我在你眼裏還有自尊?你這種女人還懂得尊重男人的自尊?”男人完全不理會女人的任何表達。
我終於再次被他激怒了!我憤怒地尖聲喊道:“徐健偉,你渾蛋!你就是想吵架是嗎?昨晚製造血案的是你!今天離家出走的還是你!我不計前嫌主動給你打電話你沒有一絲善意,還要繼續翻你的變天賬!永遠你都是‘受害者’,別人都是迫害狂!永遠都是別人的錯,你永遠是真理的化身!天堂歸你上,我該下地獄!這樣你滿意了嗎?”
“郭夏子,你鬧吧!你鬧得越凶,我離你越遠!你要為你所有的行為付出代價!”男人咬牙切齒地低吼。
“付出代價?哈哈!徐健偉,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大男人讓我這個弱女子為了愛你付出什麽代價?我真想怕你!可惜我不是被嚇大的!”聽著我的男人說著這樣的話,我的血液裏流著的野性開始沸騰起來。
“郭夏子,你就是一個喪門星!有你我什麽事都做不成!我對你付出了我該付出的一切沒什麽對不起你的!從今以後我要為自己而活!我勸你離我遠點別再來騷擾我!否則……”
“否則怎麽樣?徐健偉,你接著說啊,不就是離婚嗎?你精神和身體上不早就和我離婚了嗎?為了你解不開的仇恨你就要讓我們夫妻一拍兩散是嗎?好啊,徐健偉,你記著,是你逼我的!你不要後悔!”我完全喪失了理性開始變得歇斯底裏。
“你想幹嗎你就去辦!隻是不要再來煩我!”話音未落,男人就掛掉了電話。
我憤怒地把電話再撥回去,男人已經關機了。我執拗地又掛了幾次電話過去都是關機的聲音。我沮喪地把電話砸在沙發上。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很恨這個男人……但是我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