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十一年,春末夏初。
三皇子秦子昭虛歲六歲,照規矩前往國子監開蒙學習。
學習第一日,賴床不起害得隨行宮女和嬤嬤費盡心思結果未帶書屜。
學習第五日,在課堂上連連打哈欠怎麽都睡不醒。
學習第十日,拉著鄰桌長樂公主講捉蟲子的小話被老師罰抄百遍靜字,甚至回來邊抄邊哭鼻子。
對這個分明身處後宮卻在父母寵愛下長大的孩子,沈霽一忍再忍,忍無可忍。
子昭平時都是個極聰明伶俐的,說話玩鬧做事,懂規矩,知禮數,嘴巴又甜,腦子轉得飛快,可偏偏一上學就是一副懶怠樣子。
沈霽思來想去,把他如此不愛上學歸咎於他這是第一次上學,比起從前日日玩鬧難免憊懶,決意要好好收拾他。
自此一番語重心長的教育後,給他立下規矩。
每日去國子監不許再被太傅批評,務必得踏踏實實學習,否則當日不但沒有點心吃,全宮的人都會不理他,回來後還要開小灶讓他學習識字。
這一處罰乍一看不打緊,可子昭從前在宸佑宮是人人寵愛人人喜歡的,誰見了都要牽牽小手問聲好,他又素來喜歡吃點鬆軟甜的糕點。
一下子斷了他精神上的愉悅,又斷了口腹之歡,如此雙重打擊下來,對於一個實際五歲虛歲六歲的孩子而言,其實是很殘酷的。
子昭人小鬼大,正是知道沈霽是來真的,又實在害怕不能吃點心和被人忽視,每日夜裏哭著習字溫書。
幸好他乖巧懂事,知曉母妃是為他好,適應能力又強,不過六七日,就漸漸適應了國子監的生活,甚至還破天荒的帶了一回誇獎回來。
國子監的老師說子昭天資聰穎,學業進步飛快,他高興得一路上都是小跑回宮的。
回宮後沈霽又帶著霜惢她們連連誇獎,他體會到學習好被人誇讚的滋味飄飄然,更加願意習書了。
育兒頗有成效,沈霽的心情終於烏雲轉晴。
七月伏天,長安酷暑,宸佑宮裏日日供著冰也讓人有些心煩氣躁。
但今年因為子昭是第一年入國子監,沈霽還想多看著他些,免得無人鞭策鼓勵就泄了氣,就不曾答應秦淵的提議去避暑。
可日子一天天熱起來,沈霽在殿內穿著清涼搖著團扇,身上還是出了一層薄汗。
霜惢從外麵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宮女,笑著說:“娘娘,這是陛下吩咐人給您送來的冰鑒,都是您素日愛吃的。”
沈霽一聽便眼睛一亮,立刻起身過去,親自打開了蓋子。
冰鑒的保溫能力是極好的,裏頭又放了許多冰,一掀蓋就能感受到鋪麵而來的冷氣,裏麵冰鎮的水果塊塊新鮮,一瞧就是新切出來的貢品。
她從裏麵捏了顆冰葡萄放在嘴裏,冰涼酸甜的口感在口中融化,實在是解暑。
霜惢輕笑著說:“說來奇怪,今年天兒雖熱,可咱們宮裏的冰是最足的。奴
婢也曾問過幾個入殿內侍奉的宮女,都說殿內清涼,十分愜意,不曾心煩氣悶。您倒是比三皇子還貪涼貪嘴些呢。”
沈霽素指纖纖捏著葡萄吃,一轉身就端起冰葡萄擱在了軟塌上。她往榻上斜斜一靠,曲臂撐頭,另一手從跟前的葡萄串上捏了一顆又一顆。
葡萄晶瑩紫亮,汁水洇得她白皙指腹上染上一抹淡紫。
她咽下嘴裏的葡萄,憂愁道:“不是我貪嘴,實在是育兒艱難,養育一個尚且在念書的孩子更難。”
“每看到子昭退步或是懈怠一點,我就焦急萬分,實在難以心平氣和。”
“若生在尋常人家,倒也不必抓得這麽緊了。還能安慰自己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福,管得太多反而負累。如今生在皇家,陛下對他寄予厚望,肩上責任大了,反倒不能隨心所欲。”
說起養孩子的艱辛,沈霽大倒苦水,滔滔不絕,連霜惢什麽時候退下去了都不知道。
說到最後一句,沈霽喟歎道:“可惜陛下政務繁忙,若非如此,讓他親自教養子昭該有多好。”
“你若辛苦,早些告訴我便是了,何須一個人硬撐?”
秦淵從外頭撩簾進來,瞧著榻上斜躺的沈霽,挑了挑眉。
見到陛下來了,殿內的宮女們仿佛早就熟知他們在一起的流程般,極其自覺地退了下去。
他絲毫不掩飾,徑直上前扣住了她的腰,眼底火熱:“簌簌,你早知我要來,這是在勾/引我?”
沈霽緩緩抬起頭,手裏的葡萄剛抵到紅潤的唇上:……?
她抬手將唇邊的葡萄徑直塞進了秦淵的嘴裏,紅著臉說:“你下賤!”
“我好好的吃個葡萄,怎麽就成勾引你了?”
秦淵慢條斯理地將葡萄咽下去,抬手撫上了她的唇瓣,垂眸道:“你是真不知道你如今的樣子有多勾人嗎?”
他毫不顧忌地掃視著沈霽的身子,眼中欲色漸起。
她身段窈窕豐腴,淡紫的薄紗緊緊裹住渾圓的腰/臀。藕臂半露,烏發如雲,斜斜倚靠在軟塌上,曲線玲瓏如遠山,攝人心魄。
如此美景,不是勾/引又是什麽。
察覺到他視線向下,沈霽情不自禁垂眸掃了一眼。
和他在一起多年,她早就知道當今陛下是如何表麵矜持背後浪**,一眼就知道他到底指的是什麽。
她本想起身,奈何力量懸殊,陛下扣著她腰身的手又實在有力氣,幾番掙紮不得,隻要作罷:“秦淵!”
秦淵最近最愛看她臉紅咬牙的樣子。
從前她總是溫柔懂事,善解人意,將心思情緒都克製到了極點,極少釋放在他麵前。
可自從三年前一切塵埃落定,隨著時久情濃,他們彼此之間心意相通,她在他跟前反而愈發鮮活靈動了。
以前見不到的小心思,小表情,如今統統可見,她在他麵前徹底打開了自己,做回真正的沈霽。
宜喜宜嗔,嗤笑怒罵,臉紅不悅,都讓他覺得愛不釋手。
栽到一個人手裏的感覺便是如此,她做什麽他都覺得看不夠。
“叫我做什麽?”
秦淵扯唇輕笑,手上的力道卻一點都沒鬆:“若你這幅模樣是送我今日的禮,那我很喜歡。”
說罷,他才鬆了手,扶著沈霽的肩讓她坐正:“方才進來的時候,聽你說起子昭學業上的事,可是他近日去國子監不乖了?”
說起孩子,沈霽原本臉紅抵抗的模樣頓時垮了幾分,靠在他肩頭道:“起初什麽模樣你也是知道的,這兩日倒也很好,隻是……”
她捏住秦淵的手把玩,愁眉苦臉:“隻是我初為人母總是擔憂,擔憂自己從前是不是太過嬌慣他,擔憂他能不能成材,也擔憂他可能擔得起如此重的擔子。”
“種種思緒煩不勝煩,卻又不能不想。”
沈霽深深歎了口氣:“孩子尚小的時候怎麽看怎麽喜歡,覺得他吃喝拉撒都可愛。可一旦大了,會說會鬧會氣人的時候,就隻剩無盡的憂愁了。”
“這世間許多事都能反悔,唯獨孩子生下來就是一份無法反悔的責任。”
秦淵輕撫她緊蹙的眉頭,吻了吻:“養育子嗣的確辛苦,委屈你了。”
“等這陣子不太忙的時候,讓他來禦書房,我親自教育他。”
沈霽有些猶豫:“可你平素處置國事已經十分忙碌,子昭又才五六歲,不是可以指點文章的時候,隻是練練字,反而耽誤你。”
“這就心疼了?”秦淵低眸看沈霽好看的眉眼,輕笑道,“人生在世,立業前先能立人,子昭將來要繼承大統,品性尤其重要,我便是抽空,也得好好打打他的地基。”
“他幼年快樂,已經是多少皇室子嗣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到了要明事理苦讀書的時候,也要吃得了苦,磨煉得了心性,才能成為國之砥柱。”
秦淵淡淡道:“寬嚴相濟,千錘萬練,方成國之儲君。”
“你我一起,定能養出個明世之君。”
聽他從容,沈霽的心中不知不覺地安定了下來。
她點點頭,輕歎一聲,主動摟住了他的脖頸:“同你說說,我心裏覺得好受多了。”
“養兒艱辛,其父母更要開明立正,做好榜樣。子昭秉性很好,隻要用心教育,他定不會負了我們所托的。”
溫香軟玉入懷,秦淵方才壓下去的火再次不受控得湧了上來。
他緩緩滑動手掌,停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揉捏,嗓音不知不覺沙啞了幾分:“再過幾年,等子昭能夠獨當一麵,我便傳位給他做太上皇,與你出宮去四處遊山玩水,如何?”
沈霽絲毫不覺,認真地思考:“他如今才虛歲六歲,待他長成,無論如何也得弱冠之年,那還有十五年,你這麽早就……”
話音未落,秦淵便一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吻上了她紅潤好看的唇,將剩下的話悉數封緘。
他抱著沈霽親得極為動情,滾燙呼吸間,軟塌淩亂,紗衣半褪。
就在秦淵呼吸粗重,打算抱著沈霽到床榻上的時候,門外噠噠噠跑來一個小人兒,絲毫不顧忌張浦的阻攔,邊跑邊喊著:“母妃——老師說今日表現好,早點下學——我要吃雲片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