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皖南走向被捆綁在木樁上的韓丹青,士兵守著他,就好像是他還能有什麽上天入地的本事逃走一般,突然士兵攔住江皖南語氣堅定的說:“江謀士,皇上下令,任何人不能接近戰國重犯。請你自重。”

“讓開。”江皖南沉聲道。

“可是……江謀士不要為難在下。”士兵有些窘迫的說。

“是皇上讓我來問他幾個問題,我可以走,若是耽誤了皇上的大事兒,這個責任,你擔著。”江皖南一揚眉不以為意的說。

“既然是皇上下旨,小人自然不敢阻攔,江謀士,請。”士兵立刻讓開道路。江皖南步伐沉穩的走向韓丹青。

韓丹青抬起頭來,目光複雜的注視著江皖南,江皖南解下身上的披風,披在韓丹青的身上,語氣哀傷的問道:“你曾經說過,絕不上戰場,絕不披甲上陣,為什麽來了?”

“我想見你。”韓丹青沉聲道。

“你怎麽這麽傻?”江皖南淚光閃爍,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如今就像是一塊烙鐵烙印在身上吱吱啦啦的疼痛。

“皖南,我錯了,我以為我可以不糾纏你,我以為我可以忘掉你,可是當我知道你被司馬翹楚劫走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根本不能沒有你,別離開我好不好?”韓丹青目光炯炯的望著江皖南。

江皖南咬了咬唇,蹙眉道:“韓丹青,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問這樣的問題。你知道你在哪裏嗎?這裏是司馬翹楚的陣營,而你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你怎麽能這樣不顧及自己的安危,他會殺了你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如果此生在見不到你,我即便是活著也毫無意義。”韓丹青義正言辭的回答道。

江皖南一愣,原本心中一肚子的埋怨,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韓丹青這個名字,在她的心中就像是定海神針一般,隻要有他,她什麽都不用害怕,什麽都不用擔心,興許就是因為前生欠他的太多了,這一世,他便是來討債了。

時空轉換,換做她來守護他,即便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

“江皖南,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為什麽我的眼裏,心理,腦子裏,全都是你,為什麽為了你我能做出這麽瘋狂的事情,為什麽為了你,我連命都不想要了,江皖南你為什麽會這樣突然的出現,把我的世界攪合的天翻地覆還能安然處之,為什麽你讓我愛上你,你卻一點都不愛我?為什麽?這都是為什麽?”韓丹青搖頭問道,似乎從口中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這麽讓人痛心疾首。

江皖南愣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些話聽起來這麽耳熟,她曾經也這樣隻問過韓止戈,為什麽她那麽愛他他卻可以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忽視她,冷落她。

而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因為愛,本就是一個人的事情,它本就不是交易,不是有付出就一定會有回報,不是灑在地上的種子。而是一種奢望,一種身不由己的風險。

癡迷於它,就要受製於它,上了癮便是欠了債。

江皖南突然抱住韓丹青,她的淚水滴下來碎在韓丹青的脖頸上,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沉聲道:“這一生,換我來守護你,丹青,好好活著,等我救你出去。”

“我不要你的守護,我隻想要你跟我在一起。即便是死我也不怕。”韓丹青回答道。

“明日司馬翹楚就會離開冬漁城大軍撤回夜涼城,到了夜涼城,我會救你出去,到時候離開南國,不要再上戰場了。”江皖南沉聲道。

“你那?你會跟我一起走嗎?”韓丹青有些拘謹的問道。

“我……丹青,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並不是因為我不愛你,而是因為我太過愛你。你知道嗎,除了我爹,你是我最重要的親人,就像是我的親哥哥一樣,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唯獨不能嫁給你,我曾經以為我可以,我可以像你愛我一般愛你,可是漸漸我才發現,我做不到,我們之間發生過太多太多事情,因為在我心中你太珍貴,所以我更不能欺騙你,敷衍你,你值得找到更好的姑娘,你明白嗎?”

江皖南目光閃爍,她看著韓丹青的臉從未如此勇敢,這些堆積在心中的話,她隻字不提,她以為隻要對韓丹青的真心視而不見,他便可以忘了她,放下她。

可是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真正的摯愛是不會因為拒絕而消弭的,能讓人放下的深愛的隻有祝福。她相信,韓丹青是不會變的,無論什麽時候,他做出什麽決定,他都會尊重她,理解她。

江皖南的話聽起來那麽刺耳,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刃插在心間上,韓丹青癡癡的看著江皖南的臉,突然笑了起來,他悵然道:“江皖南,你是第一個拒絕我的女人,你也是唯一一個拒絕我卻讓我無話可說的女人。你說這些,無非是想告訴我,你愛的人不是我,你愛上司馬翹楚了對嗎?”

江皖南如同木偶一般的點了點頭,她知道此刻的韓丹青心中有多痛,可是疼痛才能讓他活著。

“對不起,對不起……”江皖南聲音哽咽,她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所有的情如同絕提的江水一般波濤洶湧。逃也似的跑走。像是躲避一場膽寒心驚的追殺。

韓丹青看著江皖南的背影一點點離開,一點點模糊,一點點消失在冬日烽火嘹亮的火光中,所有的感情換來一句對不起。

所有的真情實意都抵不過一句你像是我的哥哥。

他不想做她的哥哥,可是卻不願去強迫她,跟生生世世與她相守比起來,他更願意看她笑著,而不是這樣失魂落魄的落荒而逃。

愛,本就是一個人的事兒,不該讓她如此為難,韓丹青緊蹙著眉,苦笑著,他緩緩閉上眼睛,已經懶得去想,未來會怎樣,也不想再去想,如今已是俎上肉的自己會迎來怎樣的折磨。

往昔畫麵漸漸清晰於眼前,還記得,那段時光中,最為開心的日子就是跟韓丹青初初相識的時候。當真是,若人生隻如初見。該有多好?

相遇是那麽奇怪,有的人你隻看一眼便是愛的死心塌地,有的人同你出生入死卻隻能換來心中的一份尊敬和親情。江皖南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為什麽愛不上他,對她而言他分明是那麽重要。

然而很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的。

就像是一幅畫,畫中韓丹青被綁在木樁上低頭不語,江皖南掩麵而逃,而在這幅風景之外,司馬翹楚站在帳篷外,看著遠處的畫麵心中酸楚,依稀記得,第一次遇見江皖南的時候,他還是潛伏在丞相府的門客,去執行一次刺殺任務。

刀光劍影中敵強我弱,她原本不過一個柔弱的女子,除了有幾分姿色外並無特別,可是就當他以為她會像尋常女子一般驚慌失措逃走的時候,她卻放走了自己的丫鬟,轉身折了回來。

那時候,她顯得與眾不同。

冷靜,決絕,像是一匹狼,一隻野獸,不會屈服,也從不退讓。而今後發生的種種,司馬翹楚竟然不經意間對這個女子有了太多的好奇和驕縱,卻不料,一切如同一個陷阱一般緊咬著他一步步彌足深陷,如今已經難以抽身。

忍不住還是好奇起來,這個韓丹青究竟是什麽人,在她的心中又是什麽位置?

看著江皖南跑遠,司馬翹楚走到韓丹青旁邊,打量著這個被捆綁到木樁上的人,淡然道:“來人。”

“是,皇上,有何吩咐?”士兵低聲問道。

“在他麵前,生上一堆火。”司馬翹楚輕聲道。韓丹青抬起頭來,他的神情之中沒有一絲一毫戰俘的忐忑和悲哀,隻是微微提了提嘴角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會說。”

“朕又沒想問你什麽。”司馬翹楚不屑的笑了笑:“隻要抓了你,韓止戰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我跟你素未謀麵,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看得起我。”韓丹青笑了笑說。

“畢竟對我而言,獨孤求敗卻不得一敗,難得有人能打我措手不及。”司馬翹楚略顯倨傲道。

“是啊,盛名天下,名冠三國,能贏你的人確實不多。”韓丹青點頭道,興許因為都是見過世麵的人,兩人的對話之中並沒有太多的劍拔弩張,更多的竟然是相見恨晚和惺惺相惜,這邊是男人的胸懷,以及不打不相識的灑脫。

“我不想殺你,可是我又不得不殺你。”司馬翹楚目光平靜的看著韓丹青,這個人看似玩世不恭,可是五官端正器宇軒昂,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物。更可況他是八王爺的兒子,即便他絲毫不忌憚韓丹青,可是他忌憚八王爺,不知為何司馬翹楚總有一種直覺,看似賢臣無雙的八王爺在孕育著一場驚天動地的大陰謀。

這個陰謀興許就是把韓丹青扶上皇位。

若是這時的韓丹青不足為據,可是若他成為了戰國的皇帝,擁有戰國的一切物資和兵馬,便不可同日而語。

“若我是你,就立刻殺了我。不給敵人以任何喘息的機會才是立於不敗之地最有效的辦法。”韓丹青豪邁笑道,其實他被俘的一刻,就知道自己死定了。

隻是臨死前還有一點奢望,就是能見到江皖南一麵。

如今奢望都已經實現了,還有什麽理由不去死那?老天已經待他不薄了,也不能總是貪得無厭。

“嗬嗬。”司馬翹楚一笑,挑眉問道:“如若你是我,皖南求我不殺。你殺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