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幼之用袖子胡亂地擦掉眼淚,整理了一下情緒,拉著春華走到一旁,尋了個教為年輕,看似書生模樣的青年詢問,“這裏是發生了什麽事了嗎?”

青年微垂眸看向簡幼之,心道麵前姑娘生得靈動,隻是眼睛紅紅的,更生了一股子憐香惜玉之情,便脫口而出道,“世子爺病重,要尋個小娘子結親,順勢配冥婚。”

冥婚!

簡幼之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什麽意思?活著的時候娶一個小娘子,死了再娶一個小娘子嗎?”

“哪能啊?世子都為衝喜娶了四個官家女子了,這次本想尋個森褚國公主的,誰知公主在半路跑了,婚期錯過,世子爺的病情更為加重,這不,又尋了個官家女子,可偏生那女子不知何故,到現在還沒來!”

簡幼之朝周圍看了一眼,“病重?快死了?”

“可不是嘛,這官家女子來,若是能衝喜衝成咯,皆大歡喜,若是衝不成,喏,那邊就是雙人棺木,一起入棺,一起下葬!”

青年說罷,嘖嘖一聲,“怕是官家女子不敢來了。”

“這是活人下葬啊!”有一個老者出聲,簡幼之沒再答話,隻是朝青年微笑點頭,又帶著春華離開了人群。

春華趕緊拍了拍胸脯,“還好姑娘來遲了,不然下葬的可就是你!”

“我的身份,倒是無人敢叫我殉葬。”簡幼之用隻有春華聽得到的聲音回答春華。

簡幼之自有傲骨,春華卻不以為然,她從小在農家生活,其實少了許多大家閨秀的規矩。

後來遇見武鳴,雖知武鳴年紀略大,可還是義無反顧地討好著他,所以春華本就是機敏之人,更不是什麽懂規矩的人。

她更在武鳴那得知了簡幼之的事情,也深知武鳴不喜簡幼之。

“其實,武鳴為你簽了生死契,若是衝喜不成,便一杯毒酒,叫你與世子共赴黃泉!”春華的話讓簡幼之的脊背一陣發麻,直至頭皮。

她竟不知此事?那姑母簡華知道嗎?簡君赫知道嗎?

“你不怕武鳴殺你滅口?”簡幼之輕笑。

“他不是早就來殺過我了嗎?”春華無所謂,“再說了,真有人來,姑娘你還不得護著我?”

“所以這才是你待在我身邊不走的目的?”簡幼之笑得更明顯,甚至露出兩個小酒窩。

在春華看來,簡幼之從來沒有大笑過,寡淡的、倔強的表情與風姿颯颯的模樣倒是時長有見,有次簡幼之沒躲過暗殺的刀子,腹部受傷,她連哼都沒哼一下。

好在傷口不深,但為了治療,簡幼之讓春華將布匹賣了,才勉強能拿一些藥自己煎著吃。

這般有生氣的模樣,太少見了。

“姑娘生得倒是俊俏,奈何命不太好。”春華說罷撇過眼,她還是不太會誇人。

“的確命不太好,不過咱目前看來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蚱蜢,春華以後仍舊喚我一聲姑娘,莫要與森褚扯上幹係。”

春華聞言心覺不妙,“姑娘,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等良辰吉日到,魏應沒有衝喜的人,我自當自告奮勇,救人啊!”簡幼之掃了春華一眼,眉眼雀躍,“你隻說我是落魄小姐便是。”

“不行!”春華一把抓住準備重新鑽進人群的簡幼之。

“怎的不行?”簡幼之的聲音永遠輕如細語,也永遠溫潤如玉,即便她扛著大刀斬殺敵人之時,那聲怒喝都是軟綿綿的。

“就你這倒黴的運氣,怕是嫁進去世子就一命嗚呼了,到時你還不得跟著殉葬啊?”春華想想都後怕,她小時候見過病入膏肓的人被活埋,第二天開棺時,棺木內側全是抓痕。

病入膏肓之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健康人。

春華見簡幼之不答,又道,“姑娘,你想嫁人逃離攝政王,大可以換一個人,何必尋那快死的世子呢?”

簡幼之重新站穩了身子,一雙如畫美眸看向春華,“你可知道武鳴簽訂了契約就已然關係到兩國?此時宗親王或許沒有時間去管森褚國公主逃跑的事,若是等世子真沒命了,你看他會不會將怒氣撒在森褚國上。”

春華不解簡幼之的意思。

簡幼之沒多解釋,隻道一句,“屆時,整個森褚國都要為滄豈國的世子爺陪葬!”

武鳴確實野心勃勃,但他不過是個半吊子,並沒有足夠戰勝滄豈國宗親王之怒的本事。

“姑娘……”春華還想說什麽,她伸手做出挽留的動作,但簡幼之沒有再答複她,徑直入了人群,春華隻能喟歎一聲,緊跟其後。

親王府門口,一著裝幹淨卻頭發花白的老人聽附耳在旁的人說了兩句,轉而眸光一凜,表情分外嚴肅道,“什麽?全跑了?”

他聲音不大,正好被故意用趔趄姿態擠出人群的簡幼之聽見。

簡幼之抿了抿唇,聽了那書生模樣的青年解釋過後,又聽到人群中許多的閑言碎語,也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整理了一下裙擺,端著大家閨秀的蓮步上前,站定在老人麵前,“我可以衝喜。”

老人聞言,立即看向簡幼之,麵前姑娘生得清秀好看,與後頭的人群相比猶如一道光,叫那後頭的圍觀群眾皆黯然失色。

但老人不免蹙眉,“姑娘莫要開親王府的玩笑,小心蹲了大獄。”

若是平常人,定會被老人威嚇走,可簡幼之是鐵了心的,她抿唇一笑,故作不諳世事道,“貴府不是差一個衝喜的姑娘嗎?我可以試試。”

“這……”老人有點為難,但轉而又朝人群看了眼,側身做出請的姿勢,“還請姑娘裏麵請!”

簡幼之微微點頭,又朝春華看了一眼,春華立即走至她的身側,緊跟簡幼之進了親王府。

人群中頓時沸騰,那個書生模樣的青年瞠目道,“那個姑娘,怎的如此看不開?”

“怕是沒聽明白你的警醒,想要拿親王府的權勢做靠山吧!不過是見錢眼開的小娘子而已。”

別說圍觀群眾這般想了,就連宗親王魏恒也是這般想的,所以看著堂下的兩個姑娘,眼中有說不盡的厭惡,甚至用不言不語的威嚴,震懾著兩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