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江南商賈許多,個個富商大賈家中錢財萬貫,可是真的?”

初時,唐知府還沒摸清謝予琛的意思,邀功般地說道,“我們江南商業發達,有些家業發達的富商的確如陛下所說的那般。”

謝予琛輕輕地笑了笑,“江南商業能夠如此發達,是唐知府的功勞。”

唐知府麵上不由露出喜色,他剛想說什麽,卻被謝予琛打斷。

“那麽,就見見吧。”

唐知府驟然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著謝予琛。

謝予琛勾了勾唇角,“朕是說,朕想要見一見這些家財萬貫的富商。”

*

陛下想要見商賈們——這並不是一件小事。唐知府也摸不清謝予琛具體的打算,隻能一頭霧水地召集商賈們。

商賈們聽說謝予琛要見他們,頓時就慌了。

在古代,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士農工商,商是排在最後的。

至於朝廷為什麽會這麽厭棄商賈,覺得商賈都是劣等人,原因其實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陛下的原話是什麽,還是煩請知府大人提點一下了。”

唐知府手裏被強行塞入一錠金子,他不由得眉開眼笑,“其實本官也不是很明白陛下的意思,本來也是想要找各位商討商討,如此客氣作甚麽?”

雖然口中這麽說著,但是唐知府卻並沒有拒絕手中的金子,反而樂嗬嗬地將金子塞入了荷包裏。

商賈們也有些看不上唐知府這樣貪財的行徑,但是奈何他們還要靠著唐知府吃飯。

唐知府將謝予琛對他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問道,“各位大人怎麽看?”

其中一位商賈頗為敏銳,他說道,“陛下著重強調了家財萬貫,不會是……”

——可是不應該啊。

他們都是做正經生意的,就算皇上想要問責,也沒有由頭。

商賈們圍在一起討論了半天,依舊沒有討論出結果來。

最後隻能歎了一口氣,說道,“隻能隨機應變了。”

*

謝予琛掃視了一圈,據唐知府說,江南有名的富商都坐在下麵了。

他滿意地勾了勾唇角,“各位不必那麽緊張。朕聽聞各位家財萬貫,今日召大家前來,是因為朕想開開眼界的。”

商賈們不由得更慌了,他們何德何能,能讓陛下如此說。

心理素質不好的商賈額上已經開始冒出了豆大的冷汗,不斷拿起帕子擦拭著自己的冷汗。

果真,閑聊不過一會兒,謝予琛就裝作自然地提到,“朕身在京城,自是看不到許多民間的疾苦。但朕也不是不食肉糜的皇帝,也知道民間依舊有窮苦的百姓,連飯都吃不起……因此,朕才決定出巡地方。”

在座的皆是商賈,雖然也可以算得上是平民百姓,但是他們俱是家中富裕。雖然商賈地位低,但他們常年巴結唐知府,平常也沒有人敢在他們麵前造次。

聽到謝予琛這麽說,他們心中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日前,有人告訴朕一個有趣的詞匯,叫作‘貧富差距’,意思就是富人與窮人之間的差距。若貧富差距大,富人雖然很富,但是窮人往往會更加窮苦。”謝予琛說道,“朕一尋思,大楚一直是按土地稅與人丁稅征稅的,卻對商賈沒有特別大的影響。窮人要交稅,富人隻比窮人多交了一些罷了。”

一個商賈終於坐不住,“陛下這是什麽意思?”

謝予琛睨了他一眼,“別急。為了減少貧富差距,朕有一個奇妙的想法——若是能夠按照收入的多少決定稅收的多少,那麽,是不是可以縮小一些貧富差距呢??”

在座的商賈很少是讀書人,他們聽得有些懵懵懂懂的。隻有唯一一個是秀才出身的陳奇聽明白了。

陳奇問道,“陛下是打算改製嗎?”

謝予琛歎了口氣,“目前是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改製這事道阻且艱。萬一這製度不合大楚國情,朕會被唾棄千年的。”

陳奇隻好說道,“陛下能有這樣創新的想法,就已經是千古明君了。”

“朕如今出巡到江南,既然江南商業如此之發達,不若先從江南開始實行。今日是來征求一下各位的意見了。如果各位能夠起到很好的帶頭作用的話,下麵的人一定也會聽話實施的。”謝予琛說道。

在座的商賈哪裏敢反駁?他們雖然有些勢力,但是在陛下麵前還真是不夠看的。陛下心情不好,想要他們之中的哪一個人的命,那也是十分輕易的事。

猶豫了一會兒後,很快就有商賈舉手道,“草民願意遵命。”

“草民也願意遵命。”

*

談安歌見謝予琛通身都是掩不住的意氣風發,問道,“陛下成功了?”

“朕言盡於此。”謝予琛說道,“他們不想遵命也得遵命。”

雖然謝予琛最初隻是想要引蛇出洞,牽扯進更多的人,讓唐知府作繭自縛。但不得不說,談安歌的這個提議卻給他了很大的啟發。

等回京城以後,改革勢在必行。

不同於謝予琛心中還有隱隱的擔憂,談安歌倒是很淡定,甚至還有些期待。個人所得稅的製度已經在現代實行了很久,也同樣適用於古人。無非就是讓富人多交點稅,而窮人可以少交點稅罷了。

——但是這樣也會動許多人的蛋糕。就是不知道謝予琛能不能頂住壓力,真正地實施這個製度。

“安歌真是朕的小福星。”

談安歌一愣,下一刻,她的雙腳就徹底地懸空,她整個人被謝予琛抱起。

談安歌從來沒有見過謝予琛這麽開心過,連眉梢都透露著得意。

她微微勾起唇角,“是陛下英明。”

“不。”謝予琛說道,“是安歌的功勞。”

謝予琛放下談安歌,認真地看著談安歌,“如果不是安歌說,朕壓根想不到這一招。”

談安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她也是突然想到的,江南的貧富差距著實太大,她就不由想起了個人所得稅的製度。雖然好像和原本的目的背道而馳。

謝予琛眼中露出些微憧憬,“若是國庫豐盈,就可以建設更多的事情了。”

*

謝予琛這邊倒是開心,唐知府從商賈那邊聽聞了陛下提出的想法,差點快要厥過去。

他做夢都不會想到,陛下竟會對商賈說這些——而且,聽陳奇說,陛下的神情似乎是十分認真。

雖然實行起來肯定不會有這麽快,但是陛下既然打算從江南開始試實行。到時候,他一個江南知府,不就是準備要被當靶子打嗎?

唐越很是不理解父親為何會這麽焦慮,“這有什麽?陛下說不定就是這麽順口一提,這麽重大的改革,短時間內也不可能真的實行。”

唐知府道,“你懂什麽?!罷了,你確實什麽都不懂!”

陛下並不傻,他也知道,如果在全國範圍內推行這個製度的話,必然會遭受一些人的反對。但是先拿江南地區開刀,那些守舊的文官也無話可說。等到真的做出了實績,謝予琛就能順理成章地推行這個製度了。

何況,謝予琛都已經和富商這麽說了。到時候,隻要一道聖旨下來,他們就隻能被迫執行!

他摸了摸自己頭頂的烏紗帽,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住這頂烏紗帽。

唐知府的認知很清晰,他的一切都是來源於自己頭上這頂烏紗帽,所以絕對不能失去它。

唐知府歎了一口氣,現在看來,隻能讓唐柔兒搭上謝予琛,以後一旦陛下真的決定實施這個製度,唐知府的處境才能好一些。

想到女兒,唐知府不由更加憤怒,“你個廢物,你究竟會做什麽?!”

最近唐知府對唐越的態度越來越差,唐越雖然不滿,但是也沒有說什麽。但現在,唐知府都指著他的鼻子罵廢物了,唐越可不能再忍,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是廢物?”

唐柔兒推門進來,“你不是廢物,那麽誰是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