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很討厭月美人嗎?”
沒有想到謝景瑜會這麽問,談安歌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似乎是知道談安歌的疑惑,謝景瑜說道,“我都看到了,母妃的表情演得很像。”
談安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別學。”
謝景瑜看著談安歌,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談安歌,“母妃,我已經十歲了。”
——不必將他當成四五歲的小孩子看待。
更何況,謝景瑜長於皇家,要比同齡人更加早熟。
“……”
談安歌見孩子瞞不過去,隻好歎了一口氣,說道,“母妃並不是討厭月美人,隻是……”
“那就是恨?”謝景瑜眼中透露出些許睿智,“以母妃對父皇的吸引力,應該也不需要通過這種手段來爭寵。”
談安歌無言以對,她覺得自己再說下去,就會被謝景瑜看得一清二楚。
謝景瑜看她逃避地移開目光,心裏知道她大概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不過,他也沒想深究下去。
於是謝景瑜換了一個問題,“母妃給皇後娘娘侍疾,想必應該很清楚皇後娘娘的病情。最近,謝景珩挺擔心皇後娘娘的,便托我來問一聲。”
“……”
談安歌寧可謝景瑜不要換話題。
——這個問題更加犀利。
談安歌還沒答話,謝景瑜仔細地觀察著談安歌的表情,或許是因為談安歌的表情實在是太過明顯,謝景瑜不由試探性的問道,“難道是不太好?”
談安歌忍無可忍,“我記得你們上太學並沒有學心理學。”
謝景瑜問道,“心理學是什麽?”
談安歌道,“就是你現在所幹的事情——猜測人心。”
謝景瑜笑了,“我想說的並不是這個。母妃,我也已經長大了,我才不像謝景珩那個呆頭鵝,什麽也不懂,連自己母後的病情都不確定。母妃,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些。你若是討厭月美人,我也可以……”
“夠了!”
談安歌像是回想起了什麽,她大口大口喘著氣,情緒也有些激動。
“母妃……”謝景瑜怔然。
談安歌說道,“最近前朝與後宮都亂得很,你別給我添亂就好。我乏了。”
謝景瑜並沒有因為談安歌的表現生氣或失落,他的眸中露出深思,起身告退。
*
從翊坤宮出來以後,謝景瑜徑直去了慈寧宮。
與他方才有一麵之緣的龔吉月依舊伺候在太後身旁,不過現在她的樣子和剛才精致的模樣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龔吉月的臉頰高高腫起,看起來觸目驚心。
太後大樹
“兒臣參見太後娘娘。”謝景瑜故意略過了龔吉月。
當然,龔吉月也並不會在乎謝景瑜。
她的任務目標是謝予琛,自然不會將精力放在多餘的人身上。
王太後緩緩地抬起手,她的眼中劃過一絲茫然,“是阿瑜呀。”
謝景瑜吐出一口氣,“是我。”
王太後朝著龔吉月說道,“你先下去吧。”
如果不是因為要做樣子給謝予琛看,龔吉月才不想要與王太後這個半隻腳邁入棺材的人多待。
莊木晗得病乃是她刻意算計的,但是王太後的病確實沒有龔吉月的任何手筆。
龔吉月一開始還想著能夠好好發揮自己的醫術將王太後治愈,但是後來發現是她想多了。
王太後的身體就如同枯敗的樹木,不可能再發芽。
等龔吉月與宮人退下去以後,王太後慢慢地開口說道,“阿瑜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麽想與哀家說的?”
王太後活了一輩子,其實什麽都明白。因為之前各式各樣的原因,她與幾位皇孫的關係並不親密,而與她最親密的孫女謝玉靈卻也已經離世。
皇家的親情,比想象之中更加淡漠。
王太後收回思緒,她慈祥地看著麵前的孩子。
謝景瑜向來是個聰慧的孩子。
謝景瑜抬頭,直直地凝視著這王太後,他問道,“太後娘娘會死嗎?”
這話可謂是大逆不道,但是謝景瑜依舊這麽直白地問了出來。
王太後一怔,也不知道她回想起了什麽,眼底露出懷念的情緒,“也不知道你是遺傳了誰,竟然這般直接。”
十歲的孩子對生死還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隻是隱隱地知道,死亡代表了一個人的離別,也代表著他將再也見不到這個人。
謝景瑜曆經了謝玉靈的死亡,對死亡已經有了一個基本的認知。
“阿瑜聽過一句話嗎?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但不管是鴻毛還是泰山,人都要死。死的遲或是死的早,不過是決定了中間的過程是長是短罷了。”王太後說道。
謝景瑜在此刻卻顯得格外的理性與冷酷,“可是若是皇祖母死了,母妃會傷心的。”
王太後一愣,隨即喃喃地說道,“是呀,她會傷心的……最傷心的就是她了。”
謝景瑜望著王太後,“太後娘娘覺得我要如何讓母妃不再傷心呢?”
王太後笑了笑,“若是阿宇想要讓安歌不傷心,那就陪著她吧。”
談安歌身上承受的傷痛實在太多,但是她依舊在堅強地挺著,連王太後都感到佩服。
謝景瑜默默攥緊了拳,沒有再說話。
*
但是,太後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差。
哪怕龔吉月自認為自己已經在全力治療,也不惜動用自己的積分為王太後從係統商城裏兌換出強身健體的藥丸,王太後的身體還是一天比一天差了下去。
其餘的事情也並沒有像談安歌想的那樣變得好起來,因為就算談家全力支持謝予琛推行新政,但是依舊沒有什麽成效。
而這邊,皇後與太後的病越來越嚴重,也有越來越多朝臣知道這件事,借題發揮。
古代人最是迷信。有人提出,正是因為謝予琛推行新政,引發上天的不滿,所以太後與皇後才會生這樣的重病。
雖然謝予琛不迷信,但奈何不住官員與百姓都迷信。
謝予琛心裏也知道,新政怕是實施不了了。
但是,人總是抱有僥幸心理,事情不到最後一步,不願意放棄。
哪怕有時候放棄是最明智的選擇。
這一天,雷電交加。
談安歌透過雕窗往外望去,明明是白天,但是烏雲卻籠罩著整個宮,使天色暗下來。忽然,豆大的雨滴重重地砸落下來,打濕了青石台階。
——真是一個糟糕的天氣,仿佛在預示著什麽一樣。
直到正午的時候,心中不好的預感終於成真。
“娘娘,不好了……太後甍了!”
喪鍾被敲響,一股沉重與哀傷撲麵而來,讓談安歌幾乎站不穩身子。
“本宮……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