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琛將那句話說出口後,倒是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衝動過後總是伴隨著理智,理智會讓剛才一時的衝動冷卻下來,從而意識到現實的殘酷。
談安歌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兩個人就這樣陷入了尷尬的氣氛中,一路走到了翊坤宮。
或許是因為談安歌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她甚至沒有看懂妙顏的暗示,便直接進了翊坤宮。於是,她就這樣跟坐在殿裏等她的趙宛音麵對麵撞上了
當談安歌反應迅速地想回身阻止謝予琛進來的時候,謝予琛已經看到了殿內的情況了。
好不容易緩和了一些的氣氛再次陷入了非一般的尷尬之中。
謝予琛牽了牽唇角,“原來宛貴人也在這。”
趙宛音行了一個禮,“嬪妾參見陛下。”
謝予琛看了趙宛音一眼,“朕記得宛貴人執掌六宮,應當是很忙碌才對。”
氣氛越來越詭異,談安歌連忙道,“是嬪妾讓宛貴人來的。”
謝予琛道,“宛貴人與安歌倒是姐妹情深。”
“既然這樣,嬪妾就先退下了。”趙宛音躬了躬身,便想退出去。
但謝予琛卻阻止了他,“不必。宛貴人來的正好,朕正有些事情要與你說……雨婉儀懷孕了。”
“是。嬪妾以後會多加注意雨婉儀的用度的。”
“這倒不必了。”謝予琛說道,“雨婉儀點明要田妃娘娘負責她的用度。”
趙宛音一愣,旋即答道,“是。”
“說起來,田妃病愈也有一段時間了。”謝予琛道,“她忙碌許多年,如現在這般清閑,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趙宛音笑容不變,“嬪妾本就是暫替田妃娘娘接管這些雜務,若田妃娘娘想要回這些,嬪妾當是要立刻交還的。”
謝予琛沒想到趙宛音竟然直接將這些提了出來,倒也絲毫不覺得有被戳穿的惱羞成怒,“宛貴人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嬪妾既身為陛下的妾,卻也是陛下的臣子。理應為陛下分憂。”
趙宛音的回答挑不出錯來。但談安歌卻已經被他們之間的高手過招弄得暈頭轉向了。
隻見謝予琛極輕地笑了一聲,“既然你是來找安歌的,就算朕身為皇上,也萬萬沒有打擾你們姐妹敘舊的道理。”
謝予琛走後,趙宛音立刻問道,“雨婉儀可是真的懷了?”
談安歌還有一些沒反應過來,“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可能是假的?”
作為原書中的女主,趙宛音遠比別人敏銳得多,“娘娘,嬪妾問你一件事,你莫要生氣。”
“說罷。”
“娘娘平日裏受完寵幸後,可有服用湯藥?”趙宛音問道。
談安歌聽聞這話,瞬間就明白過來趙宛音說的是什麽,“怎的突然說這個?不過,每次我都有按時服用。不僅如此,敬事房的小太監每次還要盯著我服用。”
——幸好那藥不苦。不然以她這樣的受寵頻率,著實是一個巨大的痛苦。
“那便是了。”趙宛音喃喃道,“不瞞娘娘,每次嬪妾也服了藥。”
“你也服用了湯藥?”談安歌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震驚。
她服用湯藥也就罷了,可是趙宛音可是女主——作為最受男主楚融帝寵愛的女主,怎麽會也服用湯藥呢。
趙宛音道,“是的。其實嬪妾第一時間也收到了消息。但嬪妾一直在想,偏偏在這個關口,雨婉儀懷孕了——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蹊蹺,因此便來找娘娘了。沒想到娘娘竟然去了永壽宮,所以嬪妾隻好在這裏等娘娘了。”
談安歌也瞬間明白了過來,她揮退下人,將過程仔細地跟趙宛音說了一遍,趙宛音蹙緊的眉頭這才慢慢鬆開。
危機當前,趙宛音不怕挑戰,但最怕的是什麽也不知道。
“嬪妾倒覺得,田妃娘娘與雨婉儀娘娘不一定結成了同盟。”臨走前,趙宛音對談安歌這麽說道。
*
雨婉儀的懷胎的消息迅速地在後宮中擴散。太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罕見地陷入了沉默,對雨婉儀的態度從熱情轉向冷淡。
看中雨婉儀將會是楚融帝長子親生母親這一點的人很多,雨婉儀又重新享受到了眾星捧月的感覺。但她比起之前冷靜了許多,也能分辨得出來身邊的人究竟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實意了。
說起來,在這宮中,本就沒有什麽真正的姐妹親情。所謂的姐妹親情,不過是因為利益而被迫捆綁在一起的同盟罷了。
田妃倒是對雨婉儀始終如一。談安歌有幾次見到田妃的表現,甚至懷疑田妃從前對自己的試探都是虛假的。
不過,如果不是因為係統發布的任務,談安歌就算再怎麽好奇,她也絕對不會摻和進這堆糟心的事情裏麵。
【係統:破解田妃和雨婉儀關係謎題,目前進度無。請宿主盡快完成任務。】
“我知道了。”談安歌有些不耐煩,“你莫催。”
她已經觀察田妃與雨婉儀幾天的時間,倒沒有發現什麽破綻。雖然楚融帝那天有意試探趙宛音是否肯放權,如今田妃也接管過雨婉儀的吃穿用度,但是無論是哪一方卻遲遲沒有透露出要讓趙宛音還權給田妃的事情。連田妃自己都好似忘卻了這件事一般。
因為雨婉儀懷孕的事情,前朝關於修建大壩的人選明爭暗鬥愈來愈激烈。雨婉儀的父親歸屬於方丞相派係的,原本方丞相也對此次機會也抱著無所謂的態度,隻是為了忠於自己的幕僚才盡力爭取。但是現今看來,就算爭不到這次機會,他也必須讓雨婉儀的父親爬到更高的位置。這樣雨婉儀肚子裏的孩子出生後,才能有一個強勢的母家。
——那可是楚融帝的第一個孩子。
方丞相很清楚地知道對於一個男子來說,第一個孩子都是意義非凡的。
而雨婉儀恰巧也是這麽想的,否則她也不會冒險動手腳讓自己能夠順利懷孕。
談安歌覺著,雨婉儀是一個很矛盾的人。說雨婉儀蠢笨,在沒站穩前便四處樹敵,但是她又能算計楚融帝,讓楚融帝悶聲吃了一個大虧還不好發作,而且還將自己的死對頭變成了半個同盟——至少在別人看來,雨婉儀和田妃的關係不是一般的好。但是,她又確實不聰慧。若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裝蠢,她便不會貿然地來挑釁談安歌,也不會在失寵後就急匆匆地公布了自己懷孕消息。
雨婉儀懷孕未滿三月,胎正是不穩的時候。
隻是此事不太適合談安歌去做,談安歌幹脆叫趙宛音去。趙宛音畢竟現在執掌六宮,多在田妃與雨婉儀麵前走動,很輕鬆地就能挑撥離間,也能試探出究竟是不是同盟的關係。以田妃那樣的聰慧,若是雨婉儀貿然下了不該下的決定,必定會想盡辦法勸她。
但是,不出兩天的時間,雨婉儀忽然叫自己身邊的宮女通知後宮眾位嬪妃,說她要在禦花園舉辦一場賞花宴,望各位姐姐妹妹賞臉。
“雖說如今是田妃娘娘負責雨婉儀吃穿用度,但這賞花宴的具體事宜卻是嬪妾需要盯著的。稍有差錯,嬪妾都是要被問責的。”趙宛音道。
談安歌倒是不以為意,“但是,若有差錯,你也攔不住。”
——這樣的情節宮鬥劇多了去。若是別人想要算計你,都是想算計便算計了的,哪會顧慮那麽多?
趙宛音輕笑,“娘娘通透,的確是這麽個道理。但嬪妾打探了一下,雨婉儀娘娘倒不像是要算計人的樣子,似乎純粹是為了……”
“為了什麽?”
趙宛音道,“純粹是為了炫耀。”
——倒像極了雨婉儀的作派。
“娘娘可要小心了。那日雨婉儀剛被診斷出懷孕,陛下便當著她的麵來了翊坤宮,她必定懷恨在心。”趙宛音說道。
“我與她的恩怨很早便結下了。”談安歌歎了口氣,“若是那日沒有發生這事,她也看不慣我的受寵。”
趙宛音道,“雨婉儀此人倒不是什麽厲害的對手,倒是分外難纏。”
談安歌牽起唇角,“再看罷。”
已經過了這麽久,楚融帝還不決定修建大壩的官員,反倒讓談安歌懷疑了起來。工程是需要時間的,再這麽拖下去,都貽誤了最佳的開工時間。所以,要麽是楚融帝還在等一些事情的發生,要麽是雨婉儀懷孕這件事超出了他的意料,讓他不能定下他原本想要定的人選。
這一點,還真被談安歌猜對了。
禦書房內。
謝予望的臉色黑沉,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麻木的疼痛瞬間傳遍了整個手掌。但是這樣依舊不能讓他解氣,反而愈來愈氣。
蘇鴻才提著一口氣站在謝予望的旁邊,生怕謝予望將矛頭轉向自己。
謝予望的表情陰鷙,“就因為那該死的雨婉儀懷了孕,那方丞相才突然變得那般積極,將矛頭轉向田越,真是猖狂至極!”頓了頓,他道,“莫非真要朕弄死雨婉儀腹中那個孩子不可?”
敬事房那個監管妃嬪的幾個太監已經通通被謝予望下令斬首。事情已經發生,想挽回也沒有什麽辦法。如果弄死雨婉儀腹中的孩子能夠讓方丞相不那麽瘋,謝予望早就這麽做了。
驟然聽聞這種皇家秘辛,蘇鴻才躲都無處躲,神色瞬間變得緊張,生怕謝予望因此遷怒於他。
謝予望冷哼一聲,他看了一眼軟弱的蘇鴻才,倒也不想與這個閹人計較,“你去把謝予琛叫來。”頓了頓,他道,“起程,朕要去看看宛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