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風暴不像自然中的風暴,刮完了就會萬裏放晴,它是一個巨大的磁場,輻射過來的力量你看不到卻能感覺到。最初受衝擊的是加工製造業,隨著一大批工廠倒閉,一些餐館和出租房也紛紛歇業關門,緊隨其後又是股市和房地產受到了重創,價格一跌再跌,隨著一浪又一浪的衝擊,輻射麵越來越廣,強度也越來越大,到了歲末年初,IT行業也受到了相應的衝擊,尤其是市場銷售迅速下降,有好幾家公司實在撐不下去了,銷售量越來越小,庫存量越來越大,無奈之下隻好減員,有的幹脆給工人放了假,讓他們早早回家去過年。理想公司也沒能幸免金融風暴的襲擊,到年底,萬能公司的訂單削減了一大半。雖然理想公司在金融風暴到來之前狠狠地賺了一把,但訂單的突然下減使公司董事們還是感到很失落。

李想不得不在董事會上說:“沒有辦法,我們隻能削減一半員工,提前放假,先讓他們回家過年,等春節後再根據情況通知他們。”

陳東傑、王西生和林可欣幾個董事麵麵相覷,麵對這樣的風雲變幻,誰也感到無所適從。

李想說:“現在的形勢誰也不好估計,究竟這場金融風暴還能延續多久?是剛剛開始,還是到了強弩之末?無論是何種情況,我們都不能泄氣,好在我們在金融風暴來臨之前狠狠地撈了一把,就像一隻草原狼,膘肥體壯之後,並不懼怕嚴冬的寒冷和漫長,我們有了這批資金墊底,也不怕度不過金融危機。”

有了李想的打氣,大家的精神也開始振奮起來了。

王西生說:“趁著現在房地產價格低迷,幹脆我們炒樓算了。過去,許多產業公司幹不下去了,靠炒樓炒發的不少。”

王西生剛說完,就遭到了陳東傑的極力反對:“那可不行,現在誰能保證樓盤的價格到底了?如果我們真的投進去了,價格再一跌,我們不就徹底完了?我們是靠IT起家的,憑我們的團結一心,憑李總的膽略與才氣,在IT行業裏殺出了一條血路,能發展到今天很不容易了,現在要是遇到一點兒挫折就左顧右盼,這山看著那山高,恐怕沒有攻下山頭,還會丟了陣地。”

林可欣也說:“我同意陳東傑的意見,你沒看電視呀?江浙一帶的房地產開發商一個個都去開辦養豬場了,我們不能去步他的後塵。要我說,現代科技發展到今天,手機上網,手機閱讀,手機看電影,手機刷卡消費已經成了一種必然的趨勢,我們不能老跟在別人後麵,應該在3G開發上做做文章,開發出別人沒有開發的功能,獨領**,真正起到引領時代的潮流,又符合大眾適用的新產品,這才是我們的正道。”

王西生嗬嗬一笑說:“你們看看,我這拋磚引玉的作用起得多大呀,危機也是機遇,看我們怎麽把握。如果大家不同意我的意見沒有什麽,我就同意你們的意見。總之,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消極下去,而應積極應對。”

李想聽了大家的討論也很激動,就說:“諸位說得都不錯,都有道理,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達到共識,老王提出的房地產投資一事,我與東傑的看法一樣,結論是不可取,但是,這一思路卻引發了我的另一個思考,就是在經濟形勢處於低迷的情況下,我們可不可以考慮收購一到兩家IT行業的小公司?一旦經濟複蘇,它馬上就可以發揮強大的經濟效應。經濟危機的周期一般都不會長久,根據以往的結論,它的周期性也就是一到兩年之間,如果在價格低迷時收購了,升值是一種必然。另外就是產品的開發問題,我們技術部已經著手開發3G產品了,對於3G產品的功能問題,我覺得林可欣說得有道理,我們不能老是步別人的後塵,更主要的還是自己開發,開發出別人沒有的東西,而這個東西,恰巧是市場所需要的。”

有爭論才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才能激活大家的豐富想象力。一陣討論過後,大家似乎都不那麽悲觀了,突然感到了這個嚴冬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寒冷。

散了會,李想打開電腦,看了一陣資訊,突然想起丁虹來了,不知道她那邊情況怎麽樣了。自從與萬能公司有了合作之後,他隻管接單生產,不再關注銷售上的事了,與丁虹的業務往來也算告一段落。雖是如此,他與她的那種私人情感並沒因此中斷,也時常在MSN上見見麵。

他又打開了MSN,看到丁虹一連貫的留言:

“哈哈,笑死我了,李李李,你你你,招聘二手女友?招到了沒有?還要芯片好的,哈哈哈,應該再加一句,最好是原裝的。”

“是林可欣甩了你,還是你甩了她?”

“你在不在線?上線了留個言,”

李想看完,這才想起他掛在MSN上的招聘啟事忘了刪除,怕是被丁虹看到了,就回貼:“嘿嘿,招聘工作已經結束,你是不是後悔錯過了應征的機會?要是真的想應征,可以為你特批一個指標照顧一下你。”

留完言,李想不覺一陣竊笑,覺得網絡聊天有時候真不錯,它可以緩解壓力,調解心情。看她沒有反應,估計她不在線,正待下機時,忽見女人花的頭像閃耀了幾下,她上線了。

女人花:“啊呸!我才不稀罕哩,想讓我當你的小三?我才不幹。”

西北狼:“哈哈哈,那就讓你當老大。”

女人花:“別引誘我喲,到時候我真的跟他拜拜了,回去你又不要我不就慘了。”

西北狼:“不至於吧?像你這樣的大美女,不知道後麵還有多少追隨者,還在乎我嗎?”

女人花:“嗬嗬,害怕了吧?”

西北狼:“韓信將兵,多多益善,哪有害怕之理?”

女人花:“別嘴上唱高調,我問你,你不是說要到悉尼來玩嗎?什麽時候來?要是再不來就沒有機會了?”

西北狼:“沒有機會?嗬嗬,是不是你要結婚了?怕我去了不方便?”

女人花:“你才結婚哩。”

西北狼:“還真讓你說對了,我說不準春節就結。”

女人花:“啊?不會吧?招聘廣告還沒有撤除,就要結婚,是不是閃婚?”

西北狼:“嗬嗬,還是過去的一手女友。征婚那是想博朋友們一笑。”

女人花:“真的?”

西北狼:“是真的。你呢,真的不想結婚?”

女人花:“暈死,我才不急著結哩,一結婚,再要是反悔了,就真成了你招聘的二手貨了。”

西北狼說:“嗬嗬,你為什麽對結婚這麽懼怕?是不是得了婚姻綜合症了?還沒有結婚就想著反悔?真是的。”

女人花:“嗬嗬,看看,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區別——

結婚前:

男:太好了!我期盼的日子終於來臨了!我都等不及了!

女:我可以反悔嗎?

男:不,你甚至想都別想!

女:你愛我嗎?

男:當然!

女:你會背叛我嗎?

男:不會,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女:你可以吻我一下嗎?

男:當然,絕不可能隻有一下!

女:你有可能打我嗎?

男:永遠不可能!

女:我能相信你嗎?

結婚後——從下往上看!!”

李想按著她的意思,從上看下來,又從下看上去,同樣的話,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意思。他不由得一笑,覺得短短的幾行字,真是概括出了當今社會的一種現象,就回道:“你就是因為這段話?”

女人花:“我還不至於那麽弱智,覺得好笑,發給你看看,不結婚的理由多著哩,卻唯獨沒有上麵說的意思。話歸原處,你來不來悉尼了?在金融風暴的衝擊下,西歐各國的經濟形勢非常嚴峻,現在外銷不行了,我打算要回國休整一段時間再說。”

西北狼:“那你回來吧,漂泊異鄉的遊子,不論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祖國人民始終會張開熱情的懷抱歡迎你。”

女人花發了一個老奶奶嗬嗬笑的圖片,寫道:“我不需要人民的懷抱,有你一個人就夠了。”

西北狼:“那讓你家的先生看到了不跟我玩命才怪。”

女人花:“他不一定與我同回。”

西北狼:“嘿嘿,那我就有機會了。”

發完,李想又不由得後悔起來,要是她真的要重續舊夢怎麽辦?盡管他對丁虹的身體還是那麽的眷念,但是,他又不想為此惹出麻煩而傷害了林可欣。

女人花:“哈哈,你這個花心蘿卜,都快結婚的人了,還這麽花心?”

西北狼:“嗬嗬,花心不是我的錯。老中醫說,花心練大腦,**心髒好,泡妞抗衰老,調情解煩惱,暗戀心不老,相思瞌睡少。”

女人花:“哈哈!花心不是你的錯難道是我的錯?小心讓你家的那位把你休了。”

西北狼:“嗬嗬,我巴不得哩。”

聊了一陣兒,李想感覺心情放鬆了許多。有時候他也想,他與丁虹究竟算什麽關係,情人?紅顏知己?還是生意上的合作者?似乎都沾點兒邊,似乎都靠得不太近,她就像一道閃電,能照亮你也能毀滅你。

2009年新年剛過,市企業家聯誼會在東莞南城假日酒店舉行“抱團取暖迎接新春”茶話會,理想公司早已加入了東莞市企業家聯合會,作為成員單位,李想自然接到了邀請函,也自然要去參加。會議安排在下午兩點鍾,吃過中午飯,李想剛要出門,突然接到了姍姍打來的電話,姍姍哭著說:“哥,我爸……他……他去世了……”

李想的頭嗡地一下大了。盡管他知道陳叔的走已經成了必然,他早已有了思想準備,但他還是覺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讓他難以承受。陳叔沒有兒子,他知道,在陳叔的心裏他就像他的兒子,這種情況下他必須去,就說:“姍姍,別哭,我馬上過去。”

李想話剛說完,就被林可欣奪過手機說:“姍姍,你別慌,我馬上過去。你哥要去參加一個會,可能會晚一會兒,晚一會兒他會來的。”

姍姍哭著“嗯嗯”了兩聲就掛機了。

李想愣在了一邊,想起六年前他剛到東莞時陳叔去車站接他的情景,想起陳叔的關懷,他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了,抽泣著說:“我得去為他送行!”

林可欣說:“我們一起走。”

李想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攫住了,他沒有說什麽,便與林可欣一起出了門。

天還是那個天,地還是那個地,而人的心情卻因物是人非而變得無限淒涼。

車到了南城,林可欣說:“你放下我,我打的先去醫院,會議完了你趕過來好嗎?”

李想說:“我已經答應了姍姍,說要馬上趕過去,我總不能出爾反爾?”

林可欣說:“這次會很重要,你既然接受了聯誼會的邀請,最好還是去一趟,哪怕打個照麵再回來也行。陳叔已經走了,誰也無法挽留住他了,我先代表你去不行嗎?”

李想隻好停下了車,才對林可欣說:“路上小心點兒。”

林可欣應了一聲,就走了。

車到假日酒店,老遠就看到了門口上掛著一個巨大的橫幅,紅底白字,上寫道:“抱團取暖度過嚴冬迎新春”。停好車,簽過名,走進會議大廳,裏麵擺放著幾十個大圓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大都是圍桌而坐,桌上放著水果點心,大有一種其樂融融的溫馨感覺。

李想正尋思著在哪裏坐,忽然看到坐在另一個桌子旁的何少雄向他招了招手,他隻好走了過去。自從上次貼牌之後,一年多了,他再也沒有見過何少雄,有時候也想起他,但心裏總覺得隔著一層什麽東西,無法走近他,也就作罷了。

來到桌旁,何少雄指指旁邊的一個空位子說:“坐這邊吧。”

李想客氣地說:“謝謝何總,最近好嗎?”

何少雄淡淡地一笑:“要說身體,還不錯,要說公司,在這種大氣候下不會好到哪裏去。你呢?聽說貼牌之後你的產量和銷售額翻了好幾倍?”

李想也笑了笑說:“去年還可以,今年就不行了,訂單減少了一多半。”

何少雄不由得長歎了一聲說:“這場風暴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結束?最近老是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過去熟悉的一些公司搬遷的搬遷,倒閉的倒閉,搞得人心惶惶。前幾天,我聽說長新塑膠電子有限公司也倒閉了。”

李想不覺一驚:“真的不敢相信,長新塑膠電子有限公司怎麽也倒閉了。”一說到長新塑膠電子有限公司,李想的腦海裏馬上浮現出了過去的一幕幕,想起了那位深眼睛塌鼻梁闊嘴巴的老板陳莞生,還想起了辦公室的那位與王西生拍拖過的小秘書鄧雅娟,不知道她與老總陳莞生仍然保持著曖昧關係,還是分手了?還有那位主管,怕是他早就看到長新要倒閉,才托王西生和林可欣向他求情。如果他不是那種會忽悠人的人,他也許收留了他。可是,話又說回來,他要不是忽悠人的人,說不準當年他也不會從長新跳到飛虹了。性格即命運,這是無法改變的事。他不覺一陣感歎。

何少雄說:“這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正如多年前我沒有想到你的公司會發展得這麽快,也同樣沒有想到陳莞生的公司會倒閉。現實總是不依我們的主觀意誌而轉移,倒閉的在繼續倒閉,新建的照樣層出不窮,這就是事物的辯證法。”

李想說:“說實在的,我能有今天,沒有陳莞生,沒有你的扶植是不可能的,不管你們對我有多大的成見,我的心裏始終對你們二位充滿了感激。”

何少雄說:“要說沒有成見是假的,但那也隻是過去,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點兒成見早就煙消雲散了,剩下的更多是理解和欣賞,甚至還有一點兒驕傲,因為你畢竟是從我們飛虹走出去的精英。最近,我有一個大的設想,如果可能,我想我們好好合作一次,搭建一個更大的平台,求得更大的發展。”

李想不覺暗想,這是一個什麽設想?既然他現在不想說,他也不便問,就說:“謝謝何總對我的信任,真希望我們有合作的那一天。”

何少雄一笑:“現在還不成熟,等條件成熟了,我再找你好好談。”

正說到這裏,會議開始了。兩人便坐正了身子,看到主席台上一位中年男子手握話筒對大家說:“尊敬的各位領導,尊敬的各位企業家,在辭舊迎新之際,我們又歡聚一堂了,但是,今年的相聚,卻沒有了往年的喜慶,更多了一份凝重,這是因為我們剛剛經受了金融風暴的襲擊,而且,我們還要有足夠的思想準備迎接更大的挑戰!”

“金融危機,是機遇也是挑戰,我們隻有萬眾一心,與政府、企業、員工、社會各界,抱團取暖,共同抵禦金融風暴的襲擊。‘團結就是力量!’這是我們都很熟悉的一首歌,現在,在國際金融風暴襲來時,就讓我們一起要高唱《團結就是力量!》”

主持人說到這裏,會場一片肅穆,他帶頭唱起了《團結就是力量》,隨之,大家一起唱了起來……

這聲音,起初是單薄的、零落的,漸漸的,聲音找到了聲音,節奏連成了節奏,匯聚到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氣場,猶如天雷,滾滾而來,仿佛有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震撼著在場的每一顆心。

李想完全被現場的氣氛融化了,他感到有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量在推動著他,讓他朝前走,走下去,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