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黛沒當麵揭穿顧青鬆,其一,她沒什麽實際性證據,他絕對不會承認;其二,她不清楚他們到底有什麽目的,倒不如將計就計靜觀其變。

顧青黛離開顧家老宅,回到醒獅茶樓便走進櫃台。

他平素甚少待在這裏,日常流通的流水賬皆是經顧青鬆之手交到賬房裏。

今兒顧青鬆不在,頂在這裏的便是馬雨。

馬雨見顧青黛東尋西瞧,誤以為是顧青黛對自己不信任,連忙給顧青黛擺明這兩日的流水賬。

顧青黛將馬雨看顧這兩日的,與之前顧青鬆經手的做起對比,金額沒太大浮動,可馬雨這賬就是比顧青鬆的多。

顧青黛仍沒表露什麽,隻將馬雨單獨叫來,給他提些工錢,讓他日後不再跑堂,而是專門管理櫃台這塊。

美其名曰:輔助二掌櫃。

連北川那邊很快將連老太太確認過的最終戲單,送回到顧青黛手中。

是霍桀過來跑的腿,並告訴她,少東家已同龔勳聯係好,她可隨時去龔氏百貨上貨。

顧青黛如今對霍桀態度大變,以前小覷了他,現在才知道他有多精明。

“二爺這兩天忙得昏天暗地,就是為了忙碌完,好給老太太全心全意做壽。”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霍桀見顧青黛對自己搭帶不理,明鏡兒她是故意為之,定是氣自己前兩日的所作所為。

被下了逐客令,他隻得訕訕離開。

顧青黛見他走遠,才翻看起那張最終戲單,依然沒有鍾伶的名字!

處理完茶樓這邊,她本想帶秦柳兒去趟龔氏百貨。

就在她們馬上出門之際,許家那邊派人過來,告知顧青黛許玄年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會再來茶樓。

顧青黛追著那人細問,方知是許玄年忽然暈厥病倒,現在雖是醒了,但還不能下地走路。

這不是第一次,許玄年近幾個月總是病病殃殃。

顧青黛旋即和那人同回許家,她有種不大好的預感,許玄年可能是挺不過太久了。

來到許家時,許秋霞才從他父親房中走出來。

她雙眼通紅,顯然是剛剛哭過。

許家屋裏屋外多了些麵孔,均是許玄年的兒孫們,連呂士襄都從省城趕了回來。

“秋姨。”顧青黛快步上前,攙扶住許秋霞的胳膊。

許秋霞抹了把臉,“青黛過來了。”

“許老好些沒有?”

“哎……”

顧青黛隨許秋霞走進她的房間裏,“老爺子這次病得比較嚴重,大夫看過好幾撥,都讓我們準備後事了。”

說到此時,許秋霞的眼淚又滾落下來。

“去洋醫院瞧過沒有?”顧青黛挑重點詢問。

“老爺子不信洋醫院,說什麽都不肯去。”

話猶未了,呂士襄疾步走進來,“母親,祖父聽聞顧掌櫃過來,想讓她進去見一見。”

顧青黛立地起身,隨呂士襄去往許玄年的屋子。

老爺子的精神狀況不容樂觀,但見到顧青黛還是勉強笑笑。

“許老,我今兒來得匆忙,都沒給你帶朱家糕點。”

“坐,坐吧。”

顧青黛挨著床邊坐下,“您可得快點好起來,我那茶樓沒有您坐鎮絕對不行。”

“連老太太的壽誕你多費心,準備的怎麽樣?”許玄年最惦記的竟是這件事。

“老太太說了,要是我把她的慶生堂會搞砸,她就要把我的茶樓牌匾給掀下來。那牌匾可是您給提的字,您說老太太是不是故意的?”

許玄年嗬嗬一笑,“她呀,一輩子都是那個臭脾氣。”

“我前兒和二爺去鄉下捉了好多雞鴨,可肥了,是老太太專門為您留著吃的。”

顧青黛心裏本沒太大波瀾,可說到此處,她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蟄了下,差點掉下眼淚。

“我怕是去不成了。”許玄年嗓音澀滯,氣息非常虛弱。

“怎麽會,您不來,我們不開席。”顧青黛從袖口裏掏出那張戲單,給許玄年一一念出來。

許玄年的眼淚自眼角滑落到枕巾上,“全是我愛聽的。”

“我就知道,所以您不來,這場戲唱不下去。”

“丫頭,我也想去啊。”

“您聽丫頭的話,咱現在就去洋醫院,打針可能會疼點,但為了見老太太,您忍一忍行不行?”

許玄年連搖頭帶擺手,心裏非常抗拒,到底是老頑固,仍不肯接受新事物。

“你那茶樓沒有我,也能經營的很好,以後……”

顧青黛見他越說聲音越小,即刻跑出去叫人進來。

許玄年的兒孫們呼啦啦圍進屋子裏,很快哭聲一片。

顧青黛找到呂士襄,將他拉到一旁,“長輩們想不通,你該想得通,不是崇洋媚外,但洋醫院還是要試試,死馬當活馬醫,萬一能救回你外祖的命呢?”

“可我……”呂士襄吞吞吐吐,他做不了這個家庭的主。

顧青黛見狀,又把許秋霞拽了過來,“秋姨,趕緊聯係陸太太,陸家在洋醫院裏有關係,咱們沒時間了!”

“母親,顧掌櫃說的是,咱們就冒一次險吧?”

顧青黛在許家堂屋內環視一圈,見到電話機急速跑過去。

她先是往陸家打過電話,接電話的傭人稱主人們都沒在家裏。

她又把電話打到陸記商號,等了一會兒才聯係到陸銘澤。

陸銘澤聽聞此事,讓她馬上把老爺子送到洋醫院,他這就趕過去找最好的醫生接診。

就在顧青黛聯係之際,許秋霞母子已和屋內眾人打起嘴仗。

許玄年眾多兒孫們都想尊重老爺子的意願,唯獨許秋霞母子一再堅持,把老爺子送到洋醫院裏搶救。

“我負責行了吧,我全權負責!”許秋霞絕望呐喊,屋內眾人這才安靜下來。

顧青黛扒拉開眾人,將老爺子送到呂士襄的後背上。

呂士襄背起外祖瘋狂向外跑去,顧青黛攙扶許秋霞在後緊追不舍。

灤城隻有一家洋醫院,才開診不久,多服務於在灤城內的洋人,和像陸家那樣洋化的富裕人家。

陸銘澤早他們一步來到醫院,見到他們呼哧帶喘地趕來,忙幫呂士襄把老爺子送進急診室。

“秋姨啊,讓我說你什麽好?還有你士襄,去省城讀的什麽書?能不能相信先進醫學?”

“現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銘澤,我擔心灤城洋醫院做不了太深度的檢查,要不要準備一下去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