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康將軍這話說的。”鳳染搖颭回來,誚笑道,“如此關心我這侍女身價,可是要買回來做暖床嬌寵?”
“這,這……夫人莫跟卑職玩笑,我不過就是……”康鎮結結巴巴地辯白,侯爺夫人是真敢往他腦袋上扣帽子啊!
寧梧躬身退到鳳染身後,仍然不屑解釋一個字兒。
“康將軍緊張什麽?瞧上她,便是她的造化,能服侍將軍是她三生有幸。寧梧是我花五兩銀子買回來的,簽得死契,她的大事我能做主。”
鄧媳婦兒使勁兒往寧梧臂膀上擰一把,又把她往康鎮麵前推去,催促說:“小蹄子,造化來了還不快點磕頭謝恩,見過你的新主子。”
寧梧還是不肯吱聲,捂著被掐疼的臂膀耷拉下眼皮兒。看起來又倔強又憋屈,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她不樂意跟著康鎮。
“在府裏倔,在外麵還倔,看以後康大將軍咋收拾你!”鄧媳婦兒繼續在身旁煽風。
“我真沒那意思,夫人快別再折煞卑職,剛才不過隨口問問。”
鳳染主仆這麽一攪合,搞得康鎮像是垂涎寧梧美色的登徒子。仗著自己身份地位,可隨意強搶民女一般。
鄧媳婦兒又在寧梧屁股上拍了幾下,躬身諂媚道:“不瞞康將軍,這丫頭就是力氣大,瞧這體格以後肯定好生養。保準兒讓將軍你呀,三年抱倆娃。”
一直淡定從容的寧梧,終要繃不住了,鄧媳婦兒這是得了鳳染的真傳?今日這種情況之前沒排練過啊,臨場發揮的效果還真是……不錯呢。
“不不不,君子不奪人所好,這麽好用的姑娘得留在夫人身邊伺候。”
“就是因為太好用,才要送給將軍使使,將軍沒少照顧我們侯府,一個丫頭而已,我們夫人舍得給。”鄧媳婦兒豁出去了,葷話說得一套接著一套。
康鎮甘拜下風,這把算是徹底領教過了,再不敢多看寧梧一眼。小心翼翼賠了半天小心,終將鳳染主仆送走。此時天色漸晚,擔心他們侯府這點單薄人力在路上不安全,又派出一列軍士將其護送回去。
康鎮獨站在點將台前,抱臂望向天空,一時感觸頗深。
一副將笑哈哈地跑過來,說:“將軍,今兒不輪值的兄弟都在夥房裏麵喝酒呢,一起過去唄?建晟侯夫人送來的那些酒還挺香,吃食的味道也不錯,大家夥都誇他們侯府有心呢。”
康鎮腹笑,鳳染還挺會收買人心,至於那個寧梧……算了,跟他關係不大。
“走,喝酒去!”康鎮隨副將大步流星地去往夥房。
主仆三人自回到侯府後,就開始大笑不止。一個剛停下來,另一個又忍不住笑起來。
水生榮旺等紛紛納悶兒,她們到底是在知縣府邸吃壞了東西,還是在邊軍那裏被康鎮揍傻了。
三人笑了甚久,寧梧方躬身屏息說:“夫人,那康將軍應是識破我了?”
“許是上一次替他抓獲東野人,讓他對你有了印象。”鳳染輕揉眉梢,“不過沒關係,他不是苗刃齊,即便能猜到幾分也管不著你。侯府裏有幾個隱世高手,這很正常。今兒我們插科打諢搪塞過去,他心裏應該明白,我就是不想讓他打你主意。”
“以後我再低調些,盡量不讓自己有存在感。”寧梧戰兢說,“我絕不給侯爺……和夫人添麻煩。”
鳳染豎起耳朵聽得真切,但她沒追問什麽,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隔日晚夕,鳳染又去了趟延邊街米鋪。她撩開帷帽黑紗,望向米鋪上方的匾額——桑梓米鋪。已然開業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踏進來。
米鋪裏冷冷清清,幾隻大米缸紛紛見底,稱稻子的鬥幹淨如新。要不是門楣兩側的桃符,和前廳裏貼的幾個大紅福字襯著,這屋子裏真就一點兒人氣兒都沒有。
芸兒急急忙忙跑出來相迎,見了鳳染便撲過去,抱住她嗚嗚哭起來。
金生作好作歹地相勸,才把她給拉開,假意叱道:“你這個人真是的,大過年的哭什麽哭?多晦氣!夫人好容易過來一次,你還不好好招待?”
“我就是太想念夫人了嘛。”
芸兒擦了擦眼淚,抬眼才看清楚鳳染身後的鄧媳婦兒和寧梧。心裏說不上是羨慕還是妒忌,她們現在能日日和鳳染生活在一起,而自己連見主子一麵都困難。
芸兒引鳳染走進內室,燒得暖暖的火炕上擺滿一炕桌家宴。
“小的就等著夫人過來呢!”芸兒主動幫夫人褪去外衣,“夫人炕上坐著。”
“幾月未見,芸姐兒長點兒肉呢?看來金生把你照顧得特別好。”
鳳染搭坐在炕沿邊,正準備脫下絮棉小花靴,鄧媳婦兒和芸兒同時彎下腰身,倒把鳳染弄得不得勁兒了。
“芸姐兒起來。”她撈起芸兒,宜笑說,“你現在是常家娘子,戴夫人,咱倆還需這般?”
鄧媳婦兒隨身附和:“芸姐快炕上坐吧,這些交給我們來做。”
“再這麽說,我這臉不要也罷。”芸兒窘笑,半推半就地和鳳染同坐到炕裏。
芸兒又命珍兒、珠兒搬來兩個小杌子,讓鄧媳婦兒和寧梧在下首坐定。金生沒敢進到屋中,一直候在門口聽信兒。
鳳染索性沒有喚他,先與芸兒敘了敘家常,講了多時體己話,方喚人叫金生來屋中。
“夫人都沒吃幾口,可是飯菜不可口?不然小的教人重新置辦一桌?”金生站得有些遠,躬身說道。
鳳染唉聲,連連搖頭,“咱們以前又不是沒在一張桌上吃過飯?這可倒好,如今寬裕些,反而生分了呢。這飯菜我真不喜歡,就想讓芸兒親手給我下碗麵吃。”
“那時候咱府上艱難,沒轍,其實是逾炬的。”金生撓了撓頭,使喚起芸兒,“還不趕緊去廚房下麵?”
聽聞,芸兒欲要下炕,鳳染趕緊按住她,“你急什麽?我又不是餓得緊。金生往前來,我有話要對你們講。”
金生依言上前,芸兒也靜候在小炕桌邊,但聽鳳染緩緩道:“按說咱們這米鋪我不該來,但開張這麽久,不過來一趟裏外看看,這心裏老惦記著。平日裏金生還能往侯府那邊走走,芸兒我是連個影兒都見不到。”
“這米鋪暫沒想過靠它賺錢,可依舊得開著,咱們今年秋收後,你們有得忙。”鳳染自顧呷了一口溫酒,“府後那一百多畝地,開春兒我要全部開墾出來種上莊稼,不光李老頭他們身上的擔子重,你們也一樣,得替我變現。”
這些金生和芸兒心裏都有數,在他們搬出建晟侯府時,就已和鳳染商議好。
“年前,你們又往侯府送了一個月的盈利,博施生藥鋪最多,有近四十兩,邵氏緞子鋪和紉蘭絨線鋪少點,好歹一家湊足十兩銀子。”
“生藥鋪的營生一直不錯,緞子鋪和絨線鋪是從臘月之後開始有好轉的。”金生回道,“三家鋪子,小的每隔幾日便去轉轉,有什麽動靜會第一時間往侯府那邊送。”
“從長遠了看,你們覺得誰更有前程?”
“自然是生藥鋪,隻要是人就會得病,可以少穿衣,甚至少吃飯,但隻要有錢,一定得花錢看病吃藥。”芸兒瞅了眼金生,自信說道,經過這幾個月的曆練,她已懂得許多經營之道。
“所以你們都很看好博施他們家?”
這才是鳳染想要表達的重點,她一直想在背地裏扶持生藥鋪,先前被耽擱,如今她認為是時候了。
“這家老板很有良心,當初水生考察多時才推薦給夫人。我與他們打交道這段時日,也覺得他家沒有昧著良心掙錢,以前接連虧損,太有運氣不好的成分。他家在朝暉街上門店雖小,因著鬧災荒,還救濟不少周遭百姓。”
聽金生這樣說,鳳染更加有了底氣,“我就見過一麵,隻覺得老板麵善。再觀察一二個月瞧瞧,要是沒甚麽大問題,你們便回府上回我,我想……再加幾股錢,之後再替他們進購草藥。”
“進購草藥?”芸兒大驚,“夫人,咱府上已搭上這渠道了?”
鳳染輕咳幾聲,眯起眼眸諱莫如深地道:“大興山裏啥沒有,忘了我是什麽出身?侯爺雙腿可是我治好的。”
對於這點大家有目共睹,那大興山沒少替鳳染“背鍋”,她每次還能自圓其說,時間久了大家也都深信不疑。
“你們別不吱聲,都來暢所欲言。我的想法很簡單,去歲咱們脫貧,今年必須致富,明年便要建晟侯府重新成為朱門大戶。到時候你們就可大大方方地回去,咱們天天在一起生活。”
金生思忖半晌,鄭重地說:“我覺得可以。”
“我也覺得可以。”鄧媳婦兒在下首表態,鳳染早幾日就跟她聊過,她真覺得這法子可行。
“夫人,加股需慎重,不過進購草藥倒可以先考慮。”芸兒求穩,折了中。
“那便這麽辦。”鳳染打定主意,“咱們光有這三家鋪子遠遠不夠,過了正月在錦縣上道出逛逛,我要知道錦縣裏衣食住行這四個方麵,有哪些商鋪最賺錢。錢存在府中有什麽用,還是要投出去,錢生錢才是我們該走的路。”
眾人齊聲稱是。
鳳染又道:“我既放你們出府,你們就要成為我的眼睛和腿腳。”隨即從袖子裏掏出一張名單遞給金生,“這是水生在苗刃齊書房裏記下的名單,他們應是把握錦縣各行各業命脈的鄉紳富賈。去花時間了解,這是個長久之事。但我要的結果是,你們得和他們慢慢相熟,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