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虎邑淪陷,狄真棄城中無辜百姓和朝堂百官性命於不顧,在舊部們的掩護下,倉皇逃竄回丹郡老巢。
赤虎關失守,最高統領達吉身負重傷,僅有一小股兵力成功突圍,拚死將達吉送抵到最近的阜郡族帳中。
除去狄真貼身的幾個近臣,僥幸被他帶回了丹郡,餘下大部分文官均成為群龍無首的待宰羔羊。
最初有幾個深明大義的文官站了出來,企圖跟欒君赫正麵談判。可欒君赫根本不給他們這樣的機會,他刀起刀落將人無情殺之,頸間噴出一丈多高的鮮血,嚇破了餘下眾官員的膽子。
之後,再無人敢站出來講話,很快便有人成為南鹿軍士的走狗。
由東野人帶領南鹿人在赤虎邑任何角落裏大搖大擺行走,這是何等的諷刺?無辜百姓們的錢財被大肆收刮出來,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南鹿士兵已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隨意**良家婦女。
欒君赫站在東野皇宮的城牆上,就在幾天前,這個位置還屬於那個叫狄真的人。
沈放嬉皮笑臉地走過來,叉手稟明道:“大將軍,已按照您的示下向君王傳回赤虎邑戰績,咱們的士兵會源源不斷趕赴過來。”
“讓達吉給跑了。”欒君赫神經兮兮地說。
他本想提著達吉的頭顱走進東野朝殿之上,好震懾一番那些還欲抵抗的官員們。他喜歡這種帶有殺戮的征服感。本可以用一顆人頭做成的事,最後卻用了好幾顆人頭,這讓欒君赫感到非常不爽。
“赤虎邑旁邊就是阜郡,逃離出去的東野官員大部分都湧入到那裏。不過阜郡是東野十二郡裏最窮的地方,要啥沒啥,咱們的危機還是丹郡那頭。狄真要是糾集其他郡城反攻回來,咱們未必能坐穩這赤虎邑。”
“來都來了,你還想著回去?”欒君赫一手撫在欄杆上,“倒是北黎那邊會有什麽反應呢?咱們得先把赤虎關看守起來。”
“將軍說的是。”沈放應和道,“東野是真的窮,糧食沒撈到多少,肥羊還在錦縣那頭。”
“不急,咱們慢慢來,我南鹿人的肚子就靠他們填飽了。”欒君赫陰陽怪氣地說道。
這一日他們足足籌劃幾年時間,把兩國的背景現狀,甚至是要交手或者接觸到的官吏,都被欒君赫等人調查的清清楚楚。
此次初戰告捷,以後的每一步都不容走錯,南鹿是千裏征討,但凡有半點閃失,結果必定慘烈。
欒君赫在南鹿君王麵前發過誓,不成功便成仁,他得為貧窮的南鹿找出一條新的生路!
赤虎邑換了把守士兵,康鎮心下便知道達吉打了敗仗。副將跟隨康鎮遠眺許久,道:“將軍,這下子可有的打了。”
“發往雒都的急遞掛的是八百裏加急麽?”
“是的,此刻急遞應該已在陛下的玉案上。”
“南鹿這是綢繆了多久?是咱們大意,竟讓他們在眼皮子底下發育起來。”
“將軍日夜操勞,雒都不管咱們死活,軍餉、軍糧皆是將軍在外奔波替兄弟們要回來的。”
康鎮自愧地搖頭,說:“卻獨獨把正經事給耽擱了。”
阜郡的族帳裏一下子人滿為患,不是逃離出來的官員誇大其詞地鼓吹南鹿士兵有多麽凶猛血腥,就是那些一股子酸臭脾氣的官員義憤填膺地控訴南蠻有多麽無恥。
作為阜郡族首,鬆術不得不接納下這些難兄難弟。從不被各大族帳重視的阜郡,一下子成為聚焦地,想要反攻回赤虎邑,阜郡是最佳的跳板。
鬆術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們,卻不大與他們共同談論事情。他知道這些官員都不是關鍵人物,最最關鍵的人物全都聚集在另一座營帳之中。
侯卿塵親自替病榻上的達吉敷藥包紮傷口,鬆針、鬆津等人全在兩旁守候著。聞訊趕來的郎雀也在其中,這些隨先國主一起失蹤的人,就這樣突兀般地站在這裏。
翁徒、鄂倫等訝然地瞅向他們,根本就不需要郎雀鬆針過多解釋,很多謎底已然揭曉了。他們口中的“小郡馬”,便是眼前那個照顧達吉的男子。
侯卿塵的身份不攻自破,翁徒朝郎雀深深一拜,道:“先前便有耳聞,道是先生隱匿在阜郡深山裏種植莊稼。我當時隻以為是傳言,如今看來是我想的狹隘了。”
郎雀的確是一身老農扮相,他從山坳裏急匆匆趕來,連儀容都沒來得及規整。
卻是鄂倫衝到鬆針麵前,一拳頭打在他的肩胛上,負氣地道:“你可真行啊,就這麽忍著不告訴我,枉費咱們倆是這麽多年的好兄弟。”
鬆針慚愧地笑了笑,轉瞬又沉下臉色,說:“護衛府的兄弟……”
鄂倫抱怨道:“護衛府早不是曾經的護衛府,六七成都換成了丹郡將士。差不多就是他狄真一個人的隊伍。狄真逃離赤虎邑時,派我們前去支援守城官兵,他和那些親兵則開後門溜走了。”
“他娘的!”鬆針負氣罵道。
“我們還沒趕到城門口,城門已被南鹿人給撞開。我們沒得法子,調頭就往皇宮裏跑,本是要誓死保護國主安危。”說到這裏,鄂倫已激動的講不出話來。
翁徒接過話茬兒,歎氣地說:“國主早沒了蹤影,我們瞧大勢已去,又聽聞達吉將軍慘敗向阜郡這邊逃來,便火急火燎地跟了過來。想著依靠達吉將軍,或許還有東山再起之日。”
達吉還沒有醒過來,他們所說的話皆被侯卿塵聽進耳朵裏。他手撐膝頭坐在達吉的床邊,正準備言語,卻見小袁突然從帳外跑進來。
他氣喘籲籲地跪到侯卿塵麵前,自懷中掏出一封信箋,“小郡馬,小郡主她生了,是男嬰,是您的世子。”
話落,帳內先是出奇的安靜,之後在場所有人都紛紛跪了下去,恭喜侯卿塵喜得世子。
這一跪,更是間接承認了侯卿塵的地位。
侯卿塵克製住內心的喜悅,將信箋來回看了看,才道:“現下不是恭喜的時候,既然已走到今日的地步,有些事情,有些陳年舊賬咱們就得坐下來好好算一算了。”
淩恬兒已平安生下孩子,東野的狀況便不能再對她隱瞞下去。範星舒隔著一層門簾兒,在外麵一五一十地交代,說:“塵爺不是不想留下來陪你生產,是他不得不替你回去。”
淩恬兒哭得泣不成聲,恨不得現在就跳下床回國殺敵。
“東野交給塵爺,他定會替你守好,讓南鹿人先得意一陣兒,最後的勝利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哺育世子,你懷裏這個孩子可是你們東野的未來。”
安撫好淩恬兒,範星舒又忙地給隋禦寫書信,在錦縣上發生的一切都得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主子。範星舒這邊寫的都是實情,而安睿在給曹宗遠的書信裏,關於建晟侯府的事務便開始編的亂七八糟。
“行,就這麽送出去吧。”範星舒看過安睿的書信,點首道。
安睿便到廊下吹起口哨,召喚過來好幾頭海東青。可這書信還沒等送出去,康鎮那廂又大步流星地趕過來。他在上院裏沒見到範星舒,便橫衝直撞地來到霹靂堂裏尋人。
“康將軍這是怎麽了?什麽事這麽衝動?”範星舒連忙出來相迎。
“東野奏疏,蓋著大印。”康鎮激動地說,“事態嚴重了,東野請求宗主國支援,要咱們聯手把南鹿打回老家去。”
範星舒當下便明白過來,這事定是侯卿塵在背後策劃。他這麽做一來是乘機上位,二來也是要讓北黎重視起來。
“急遞已上路,同樣掛的八百裏加急。北黎出不出兵,得看雒都那邊的旨意。”
“好,我這就給侯爺通個氣。康將軍屬意打還是不打?”
“拿什麽打?怎麽打啊?”康鎮一臉怨怒,“南鹿人有多凶殘?赤虎邑城中燃起的大火到今時都沒有滅掉!我們北黎為什麽要蹚這趟渾水?”
範星舒覺得這話從康鎮口裏說出來,多多少少有點別扭,不過他很快意識到問題所在,道:“是軍糧匱乏,軍餉拖欠,軍士們不想出戰吧?畢竟南鹿沒有打到北黎國土上來。”
“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明白,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康鎮說罷,又匆匆忙忙地離開侯府。
他覺得自己最大限度的保護北黎已夠吃力的了,若再讓他出兵幫助東野,他真覺得力不從心。
但凡雒都對他康鎮所帶領的這支邊軍稍微重視一點,他都不會有這麽消極的態度。一次次地討要軍糧、軍餉,已把他弄得心力交瘁。要不是建晟侯府在背後大力扶持,他的狀況隻怕要更加糟糕。
東邊局勢亂糟糟的,自錦縣來的急遞一個跟著一個,劍璽帝坐不住了,曹太後也坐不住了。
他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西祁身上,當是被西祁打怕了,可防來防去最終出事的卻是老實巴交的東野,和從未被重視過得南鹿。
朝堂上又意料之中的分出兩派,一派支持北黎出兵,一派則反對北黎出兵。兩邊官員在朝堂上爭論的麵紅耳赤。
劍璽帝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曹太後也快被這些大臣吵聾了耳朵。反對的無外乎就是沒錢,無力承擔戰事開支,支持的便是覺得該履行大國之道,畢竟東野向北黎稱臣這麽多年。
就這樣爭論兩日後,錦縣再次送來八百裏急遞,可這次的消息卻令滿朝文武驚恐萬狀,因為邊軍統領康鎮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