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住的屋子不大,進了門就能看見床,整個屋子也就牆角擺放著幾個箱籠,另一邊則放著個簡陋的木桌。
李棠才解了外裳,張牧之就闖了進來,嚇得她趕忙背著身又拉緊衣裳,一臉警惕看向張牧之。
“你做什麽?”
張牧之視線一掃,雪白頸項上那顆殷紅朱砂痣灼得他眉心一擰。
他起身進門,在屋裏唯一的桌旁坐下。
“你換你的衣裳便是。”
一派冷漠說完,他順手撈起一本書。
李棠眼睛忽閃幾下,看他沒有出去的意思,想他一屆大佬應該不會偷看,幹脆大大方方就換了。
聽著背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張牧之心頭湧上一絲煩悶。
李氏雖然經常發癲惹人厭煩,但至少循規蹈矩,她不會如此大方爽利,更不可能對他避嫌。
“你是怎麽落到湖裏的。”
確定身子就是李氏的,張牧之試探問道。
若是像他一樣重生,她該知道自己是被張巧兒的情人砸死的。
“你是不是記性不大好,我方才不都說了自己失憶了嗎?”
快速的換好衣裳,李棠一麵擦拭自己濕漉漉的頭發一麵在張牧之跟前坐下。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隻聽婆婆叫你老三,我以後怎麽稱呼你,夫君?相公?”
她俏生生的問道,大眼睛忽閃著靈動的光。
和以前的李氏天壤之別。
“隨你。”
張牧之淡淡說道,低頭繼續看書,心裏很不平靜。
即便是重生,也不該有如此大的變化,恐怕是什麽孤魂野鬼或是妖精鬼怪占據了李氏的身體。
如此一想,張牧之神色怪異的瞥一眼李棠。
他正欲說什麽,屋門卻在這時被人從外頭推開,兩個腦袋小心翼翼探進來。
王氏母女兩個這下確定了,李棠是真的沒死。
心情複雜的走過去仔細看了看,張巧兒捅了捅她,“喂,你真的失憶了,什麽都記不得了?”
李棠眼睛危險的眯了眯。
原主以前為了能在張家過得好一點,一直討好張巧兒。
而張巧兒也以戲弄原主為樂,讓她幹了不少蠢事,才讓那麽多人嫌惡,還傳出了個貪婪愚蠢的名聲。
可張巧兒並沒有因為原主對她好而感激,反而更加欺辱原主,隻差沒騎在原主頭上撒尿了。
瞧瞧,張巧兒被養的白白淨淨、珠圓玉潤。
再看看原主這身子,皮黃肌瘦,動動胳膊都要大喘氣,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心裏哼哼一笑,李棠打算好好替原主出一口惡氣。
“咦,怎麽我瞧你有些眼熟的樣子,聲音似乎也熟悉,不對,你身邊是不是該有個男人的?哎喲,一看你這張臉我怎麽有些頭疼?”
李棠一臉疑惑的看著張巧兒,還上手捏了捏她的臉。
“越看越眼熟呢,你身邊那個男人呢,去哪了?”
“什麽?什麽男人?”
王氏顧不上害怕驚慌,倒三角眼一吊看向張巧兒,“她說的男人是誰?誰!!”
張巧兒哆嗦了一下,轉身就跑,王氏嘴裏哇哇亂叫著上追上去。
不多時院兒裏就響起她霹靂啪嗒拍打叫罵,以及張巧兒哎喲哎喲的解釋聲。
李棠唇角一翹,鼻子裏哼哼兩聲。
王氏心氣兒高的很,她要把自己閨女嫁個縣城裏一個老頭兒,知道張巧兒和別人有首尾還不打死她?
拿住了張巧兒這個把柄,看她怎麽收拾這個土霸王!
正高興的李棠沒看見,她背後一直默不吭聲坐著的張牧之正眼神幽暗睇著她。
他沒錯過李棠臉上小小得意的表情,確定方才的話是她故意說的。
她還有生前記憶。
張牧之手指慢條斯理敲了敲桌子,黑如點漆的眸子暗如幽夜。
他這個妻子,究竟是個什麽?
後知後覺想起張牧之還在屋子裏,李棠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大喇喇往他對麵一坐。
“我餓了,又走不動,勞煩夫君給我弄些吃的來。”
她撐住下巴,一臉真誠看著未來首輔大人,眨巴眨巴眼睛。
“頭疼的厲害,我得好好歇歇呢,不然我要是出點什麽事還得你照顧我。”
張牧之幽深眼眸瞥她一眼,什麽話都沒說捧著書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給她弄吃的。
不過李棠也沒說瞎話,她是真的頭暈頭疼還渾身乏力,合衣往**一躺閉上了眼睛。
李棠是個既來之則安之的人,適應能力超強。
她現在已經接受了自己穿越回古代的事實,並且對未來生活有了初步的目標規劃。
拿回自己的嫁妝,同未來要黑化的首輔腹黑丈夫和離。
她知道張牧之討厭她,現在就是趁張牧之沒黑化前使勁作,作的張牧之受不了,她就能跑路了。
昏昏沉沉睡過去的李棠做了個夢,朦朧中她漂在一個病房上空,年邁的父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醫生歎口氣道:“她現在已經是植物人了,不知道會不會醒來,我建議你們放棄吧。”
憔悴的媽媽好像老了許多,她哭的傷心欲絕,“這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我閨女,我唯一的閨女,我怎麽能放棄她?老公,不能放棄女兒啊!”
媽媽越喊越大聲,最後情緒激動的暈了過去。
李棠慌的想伸手去抓,身子卻怎麽也動不了。
她急了。
可越急,她身子卻越飄越遠。
“媽,爸爸,我不想在這裏,讓我回去,讓我回去!!”
一個激靈醒過來,李棠對上了一雙冷沉的眼眸,幽深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張牧之不知道站著看了多久。
他背著手沉沉盯著她,見她醒來才別開臉。
“家裏沒旁的吃的,野菜湯你湊合著喝吧,再開灶要等明兒一早了。”
餓極了的李棠也顧不得許多,捧著碗大口大口吃起來,吃幹淨後抹抹嘴,心滿意足了。
看一眼捧著書看的認真的張牧之,李棠陷入了沉思。
她記得原主死後沒幾天,因為這件事落難的張牧之就遇見了原書中的女主——他的白月光杜汝韻。
張牧之對杜汝韻一見傾心,初時覺得自己配不上她,殫精竭慮守護著她。
一步步爬上高位時她卻已經心有所屬。
無意中得知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一切不幸都是因為家人後,張牧之黑化了。
他手上沾滿鮮血,屠戮所有擋他路的人,卻死在杜汝韻的算計之下。
即便是這樣,到最後一刻他也仍舊執著想要杜汝韻看他一眼,被萬箭射穿身體的他固執的不願屈膝。
“你說我髒,說我手上沾滿鮮血,可這都是為了你。如若不是我,你能得到如今一切?杜汝韻,我用這雙沾滿血的手,親捧我的心給你,你要,還是不要?”
至死,張牧之都不曾倒下。
想到書中對他生命最後一刻的描寫,李棠還是禁不住的心悸,這樣偏執又深情的人誰能不愛?
但做他的擋路原配就是另外的感受了。
書中寫過,他功成名就後,親自上山挖了原配的墓,將其屍體扔進糞坑裏。
看書的時候覺得爽,輪到自己身上李棠隻覺得後背涼嗖嗖的。
保命要緊,得在張牧之遇上杜汝韻前溜之大吉。
可若能對張牧之有恩,想他一代首輔,也不會真對她這個下堂妻趕盡殺絕,便又多了一條活路。
李棠機靈的眼睛一轉,看向張牧之那條久未痊愈的腿。
雖然原文並未記載,張牧之這條腿是如何傷了的。
可她堂堂中醫學院高材生,還能被這點問題難住?
想到這裏,李棠熱情萬分看向張牧之:“相公,忙了一天身子乏了吧,我給你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