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張老三家的嫁妝還在你手裏?你不是說早就還給人家了嗎?”

胖嬸兒一聽到這話第一個跑出來質問,“你還想把她的嫁妝賣了?賣了做什麽,還交給你家老大老二拿去城裏揮霍嗎?”

“怎麽就是給老大老二揮霍了?他們是在城裏讀書,幹的是光宗耀祖的事兒,你會不會說話?”

王氏被胖嬸兒氣得直喘粗氣,指著她手指頭顫啊顫的。

胖嬸兒和周圍的鄰居卻都輕蔑地笑了。

“我看你家也就老三能有那光宗耀祖的本事,真正的才子就算用雞毛寫字那也是才子。”

“你家那隻會吃喝嫖賭的老大老二,就是用上文曲星用過的筆墨,也學不出什麽名堂來!”

那天王氏去燒香了,根本不知道李棠早就在鄉親們跟前埋汰了她一頓。

眾人正對她明目張膽的偏心嗤之以鼻呢,她這會兒還敢公然苛待李棠,可不就犯了眾怒了。

“少他媽放屁了,誰吃喝嫖賭了?”

張老大惡人先告狀,拉著胖嬸兒就要往外拖,“你說話可得拿出證據來,拿不出來就是隨口汙蔑,隨我去報官!”

“住手!”

李棠見他這麽囂張,立刻跑過去攔住他救下了胖嬸。

“我那天明明聽見你們母子三個商量著要把我的地契賣了,好拿了錢去跟城裏的儒生們攀比!”

她膽怯又堅定地把胖嬸兒護在身後,像是委屈到了極點,帶著哭腔指向了張老大腰間。

“你們看他那個扇墜,一個就要二兩銀子!要不是變賣了我的嫁妝,他們張家哪裏拿得出那麽多錢?”

“二兩銀子?”

鄉親們聞言都兩眼發直地瞪著張老大。

二兩銀子,他們村最強壯的王老五半年都掙不了那麽多銀子,更別提遊手好閑的張老大了!

這要不是吸的張老三家的血,打死他們都不信!

“這不花自己的錢就是出手大方啊,二兩銀子一個的扇墜都敢買?”

“就是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老張家是咱們杏花村的地主老財呢!”

“這可不行!鄉親們,今日咱們都在此作證,必須讓王老婆子把張老三家的嫁妝還給她,一分也不能少!”

原本過來湊熱鬧的村民都被王氏氣出血性來了,非得圍著她讓她歸還李棠的嫁妝。

王氏被鬧得頭疼,又不敢把這麽多鄉親都得罪了,於是嘴硬道,“我早就把她的嫁妝還給她了,不就幾支破釵子還有幾兩碎銀子嗎?我又不是沒有,有什麽了不起的?”

她仗著沒人知道李棠的嫁妝到底是什麽,就睜著眼睛胡說八道。

沒想到話音未落就被胖嬸拆穿了。

“你瞎說!張老三家明明告訴過我,她的嫁妝裏還有地契田契呢,你如今絕口不提,不會是真給賣了吧!”

她想到當日李棠說起那地契時的樣子,分明就是怕自己以後會被惡婆婆休了,想拿來做個能傍身的依靠。

要是這點依靠都沒了,讓人家姑娘以後可怎麽活呀?

胖嬸兒越想越覺得義憤填膺,她一把薅住王氏的領子將她推到門板上。

王氏被磕懵了,半天回不過神來。

於是眾人吵吵嚷嚷地衝進了王氏的房裏,果然從床頭的鬥櫃裏翻出了寫著李棠名字的地契和田契。

“哎呦,你們……你們都給我住手!”

王氏見家裏跟進了土匪似的,立刻哭天搶地地跑到屋裏往外攆人。

張老二和張老三也都撿起榔頭怒指著眾人:“幹什麽,幹什麽?無法無天了還?”

“我看無法無天的是你們才對!”

胖嬸兒甩甩手中的地契,和藹地遞到李棠手上,“張老三家,這地契你可得拿好了,要是有人再想跟你搶,你隻管跟我們說,看他三個人能搶還是我們三十個人能搶!”

李棠感激地拉著胖嬸兒的手,千恩萬謝地把她們送了出去。

行至門口,胖嬸兒還是不放心地瞪著王氏警告了一遍。

“你已經變賣的那些嫁妝,可別忘了再給人老三家補回來,不然咱們就告到村長那去,這麽多人作證,看你怎麽賴!”

王氏眼見著錢匣子都被他們洗劫一空,氣得頭痛欲裂,聞言立刻揮舞著鐮刀把人都趕了出去。

見她一副準備關門放狗的樣子,李棠立刻也跟著跑到了門外。

“我今日還得進城一趟,晚些時候再回來。”

如今有那麽多人撐腰,她對王氏也沒了懼怕,隻是看著張牧之叮囑了一句,便轉身往村子外麵跑去。

“她又跑到城裏去幹什麽?跟劉氏去了一趟,就找著樂子了不成?”

王氏氣不順,嘴裏汙言穢語地又照著李棠的背影罵了幾句。

一邊罵,一邊還不滿地瞪了張牧之一眼。

他媳婦今天鬧了這麽大一出,他卻一直縮在後邊連屁都不敢放,就這麽放任他老娘被人指著鼻子罵。

莫非真是想反了天不成?

張牧之接收到王氏帶刺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又慢吞吞地垂下了眸子。

“阿母這麽說她,傳出去也是有損我們張家的名聲,還是慎言為好。”

“嗨呀,你個不孝子,還學會教訓你娘了?”

王氏氣得破口大罵,中午做飯的時候更是連口湯都沒給張牧之留。

張牧之知道她會如此,索性一直待在房裏沒出來。

反正李棠回來肯定會偷偷給他帶吃的,吃不吃王氏熬的那碗稀米湯都一樣。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以後,張牧之拿筆的手不禁微微一頓。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然開始對那個女人產生信任了嗎?

下午的時候,王氏帶著張巧兒去河邊洗衣服,剛出門李棠就抱著一隻烤鴨和一刀宣紙溜了進來。

張牧之看著她做賊一樣鬼鬼祟祟地跑回房間,嘴角禁不住微微一揚。

“我都在門口蹲了半個時辰了,終於等到那老婆子出門了!”

李棠將宣紙遞給他,又放下烤鴨,自己往椅子上一攤,累得不想動彈。

她昨天就聽到王氏招呼著張巧兒今日申時去河邊洗衣服了,所以本來就是算好了時間才敢出門。

沒想到今天早辰的事情結結實實把王氏給氣到了,硬是在家多緩了半個時辰才出門幹活。

張牧之給她倒了杯茶,李棠一飲而盡,這才恢複了精神,招呼著張牧之吃烤鴨。

“快吃,你那兩個廢物哥哥還在房裏睡覺呢,可別讓他們給發現了!”

兩人都餓了,一隻烤鴨不一會兒就給啃了個精光。

李棠拿著鴨骨頭悄悄出了門,找了個沒人看到的地方給挖坑埋了,就繼續去山上轉悠著采草藥。

書院的入學考試就快開始了,以張牧之的才能肯定能通過。

到時候學費又是一大筆花銷,她可得多賺點錢,不然根本養不起首輔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