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為自己搏一把,倒有很多人放下過去,誇讚她堅韌、自強不息。
人雖然死了,可蔣飛蝶最在乎的名譽卻因為這場犧牲而保留,她罪惡多端,死後自然無法上天。
可就算是下了十八層地獄,奈何橋畔若聽到旁人對她的誇讚,想來也死而無憾。
蔣書這人就是心軟,不然也不能縱容女兒鑄成大錯,他何嚐不知楚桑受了委屈,可若是為楚桑證明,自己女兒豈不是死後都沒個美名?
他知道楚桑深受皇帝寵愛,女兒的死雖然會對楚桑有影響,卻不至於要了她的命。
頂多老老實實在郡主府躲上小半年,等流言過去,她又能自由出行。
所以蔣書打心底裏,不願為楚桑證明,他承認他有私心,想用楚桑的禁足來換取女兒的美名。
他的女兒愛而不得最終受盡折磨而死,實在很可憐,他希望女兒死後能得到一片寧靜。
“過去?你說得輕巧,如何能過去?”
“我知道你痛失愛女內心猶如萬箭攢心之痛,可我難道生來就該做個冤大頭嗎?”
“且不說我跟齊淮安現如今並沒有濃烈情愛,哪怕是有,蔣飛蝶憑什麽傷我?”
“我不偷不搶,正大光明得到齊淮安的愛,蔣飛蝶可以羨慕嫉妒,甚至可以恨我,卻不能因為她的恨出手暗算我。”
楚桑可以理解蔣書的愛女之心,但不能接受他明知女兒做錯,卻還要一味為袒護。
“郡主,臣知道你心地善良,絕非蝶兒所言那般陰險歹毒,可蝶兒已死,就不能給她一個美名嗎?”
“若是被人發現她用生命搞出這樣一場騙局來陷害你,世人會怎麽想她?”
“陰險、惡毒、殘暴、魔鬼,所有醃臢詞都要扣到她頭上,人人都能來踩她一腳。”
“蝶兒是那樣柔弱的一個孩子,死後若知道旁人這麽罵她,隻怕無法遁入輪回,成為孤魂野鬼。”
“這一世臣護不住她,隻希望她能平安轉世,下一世做個平平安安的可愛孩子。”
“郡主你是菩薩心腸,求你別再追查此事,給蝶兒來生。”
蔣飛蝶是早產兒,她母親生下她時就不甚血崩而亡,蔣書仍然記得蔣飛蝶出生那天,狂風驟雨,電閃雷鳴。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冷冽又刺骨的寒風吹得窗戶吱吱作響,他在房間內懷中抱著虛弱又嬌小的蔣飛蝶,守著他此生最愛的女子的屍體,暗自垂淚。
從那個時候他就發誓,自己一定要給蔣飛蝶最好的生活,還彌補她缺失的母愛。
蔣書從此沒有再娶,就算身邊有官場上級硬塞來的小妾,也絕不能玷汙已逝主母的位置,家裏的庶子庶女也絕不能越過蔣飛蝶半分。
他將自己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了蔣飛蝶,偏愛、心軟、寵溺、縱容。
一切的一切,最終把蔣飛蝶嬌慣成如今這副吃人魔鬼的樣子。
“學士,你愛你的女兒,願意為她付出所有,卻又沒有想過,我也是女兒啊。”
“蔣飛蝶從小失去母親,難道我不是嗎?”
“你作為父親尚且能夠愛護她,可我從出生之日起就從沒見過自己的父親,甚至也許這輩子都要留在帝京,永遠見不到他。”
“你的女兒可憐,難道別人的女兒就不可憐嗎?”
“愛子之心人皆有之,我不怪你偏袒蔣飛蝶,可你要我不再追查此事,忍氣吞聲認下這一切,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
楚桑沒想到蔣書竟能厚著臉皮,說出這種話來。
要她忍下此事,憑什麽?
蔣飛蝶可憐,難道她就不可憐嗎?
做錯了事就該受罰,難不成就因為她死了,就不能再追究?
用愛子之心來脅迫楚桑就範,未免太過殘忍。
“郡主臣心意已決,還望成全。”
“若郡主執意相逼,臣隻好隨蝶兒而去。”
蔣書眼看著說服不了楚桑,隻能拿出殺手鐧。
他知道的,楚桑背負罪名來到這裏人盡皆知,如果他真的發生什麽意外,別人一定會覺得他是楚桑逼死的。
這樣楚桑的汙名就更洗不清。
他自認一生正直,朝堂之上從未有過偏私,可麵對自己疼愛的女兒,公正的天平卻屢次傾斜。
以死相逼實在是個上不來台麵的損招,若是他以前絕對不會如此,可是到如今,為了蔣飛蝶,他願意拉下臉去做。
“郡主,還請回吧。”
蔣書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不恥,他沒臉麵對楚桑,隻想趕緊把人趕回去。
“學士,一切皆因我而起,罪惡本該由我承受。”
齊淮安走到蔣書麵前雙膝跪地,然後將腰間的長劍雙手高舉呈到蔣書麵前,言辭懇切。
“要打要罰或是殺了我,都是淮安應得,還請學士責罰。”
“隻要學士願意還郡主清白,淮安願意寫認罪書,承認是自己三心二意玩弄蔣姑娘的感情,令她心傷才做出此事。”
“淮安其罪可誅,蔣姑娘也隻是受害者。”
齊淮安算看出來了,蔣書擺明了要為女兒美名,可她身上的罪名總要有人承擔,所以才咬死楚桑。
若是他能替蔣飛蝶扛下此事,說不定楚桑那邊就有轉機。
“你這是做什麽啊,快起來啊!”
蔣書何嚐不知齊淮安是人中龍鳳,擁有一副姣好的皮囊不說,又是個文武雙全的奇才,再加上鎮國將軍與禦史府雙重庇佑,身份何等顯貴?
這樣完美的男人,是多少女子的夢中情人,蔣飛蝶喜歡他,再正常不過。
而齊淮安為人正直,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每次麵對蔣飛蝶的告白都直白拒絕,哪裏有迂回之說?
是自己女兒為愛瘋魔,最後落得這樣的結局也無可奈何,如何怪得了別人?
他用力想扶起齊淮安,卻發現他執意要受罰,不肯起身。
楚桑沒想到生性高傲的齊淮安竟然願意跪下求人,替她承受罪責,甚至還願意沾染上勾三搭四的汙名,倍受感動。
“罷了罷了,終究是蝶兒罪惡深重,理應承擔一切。”
蔣書被齊淮安和楚桑的真情所打動,終於心軟,願意幫楚桑作證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