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知道,他為什麽不想我有孩子嗎?”
蘭婕妤挑了挑眉,用玩味的神情,注視著楚桑。
“因為他在心中我就是楚蘭馥,是他的親姐姐,姐姐怎麽能懷上弟弟的孩子?”
“楚蘭馥在突厥夫死從子已經受了奇恥大辱,他怎麽忍心再讓她背負罔顧人倫、天下唾棄的不恥之事?”
“再者說楚蘭馥隻把他當弟弟,對他也隻有姐弟之情,他生了那樣齷齪的心思,如何敢麵對楚蘭馥的在天之靈?”
“表麵訴說無盡情愛,背地裏卻讓替身生子,這不就是兩麵三刀嗎?”
“把我當做楚蘭馥,甚至為他生育孩子,這對於楚蘭馥而言,是莫大的侮辱!”
她捂著自己的心髒,痛苦仿佛讓她喘不上氣。
“我說對郡主你熟悉,是為了借轉世之說,博取他的好感,他自然開心。”
“而郡主說熟悉,是因為察覺到了我長得跟你母親相似,他害怕自己肮髒的想法被你察覺,因而恐懼氣惱。”
“郡主,你不覺得惡心嗎?疼愛自己的舅舅,竟對自己的母親有那麽齷齪的心思。”
“他的饋贈有什麽好的,不過是用些金銀財寶把你困在帝京罷了。”
“因為楚蘭馥離開了他,所以他絕不允許楚蘭馥的女兒也離他遠去。”
“他要用自己變態而畸形的愛,永遠把你留在他身邊。”
楚桑萬萬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個樣子,這份愛戀固然讓她一時無法接受,但若說惡心、厭惡未免太甚。
她隻覺得可悲,無論是皇帝、她母親,還是如今的蘭婕妤都非常可憐。
“楚庸,我喚你一聲陛下,你那麽癡情忠義,怎麽就沒可憐可憐我?”
“你把我當做一個物件,思念楚蘭馥時就捧在手心,痛恨自己惡心的愛戀時,便對我棄之如履。”
“我在你眼中,不過是個近乎完美的平替,做得再好又如何,不過是個可以隨手丟棄的贗品。”
“我固然相似,卻不是無可替代,贗品再找就是了,可楚蘭馥的女兒隻有這一個,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
“癡情之人必有絕情之處,你營造出對楚蘭馥那般純真熾熱的愛戀,卻對旁人百般厭棄,又算什麽癡情種?”
蘭婕妤走到皇帝身邊,輕撫他的臉,希望他的眼神能有一刻落到自己身上。
“是朕對不住你。”
皇帝何嚐不知把一個女子對自己的百般熱情,當做對另一個女人的灼熱思念,有多可恨。
他並不在意方才蘭婕妤訴說真相時,對他的無禮,隻是對於揭開真相後,楚桑的驚愕和蘭婕妤的痛苦感到自責。
“隻是對不住嗎?我的命不過是一句輕飄飄的話罷了。”
蘭婕妤對這個回應失望不已,她合上眸子,輕蔑的笑如同自嘲。
片刻後,她忽然睜開眼眸向房柱撞去。
“不要!”皇帝看出了蘭婕妤的想法,心痛地大喊道。
幸得齊淮安身手敏捷,及時用佩劍擊打蘭婕妤的膝蓋,將其擊倒在地。
“朕有愧於你,若你肯原諒朕,朕願意盡全力彌補你。”
皇帝走到蘭婕妤麵前,將她抱在懷中。
“我人都要死了,說這些空話又有什麽用呢?”
當皇帝將唯一的解毒丸交給楚桑時,蘭婕妤就已經認定自己終將走向死局,如今皇帝說再多的話,她都覺得是哄騙人的鬼話。
“我沒有中毒,解毒丸也不止這一粒,郡主府後院放著很多解毒丸,能讓整個帝京的中毒少女都免於一死。”
楚桑不忍心在繼續欺騙皇帝和蘭婕妤,她將手中的解毒丸放在桌子上,用一塊浸濕的軟布揉搓麵頰。
臉上的紅斑隨著軟布的揉搓全部暈開,原來這些紅斑都是畫上去的,楚桑並沒有中毒。
“都是假的,這是你設的局。”
蘭婕妤意外地看著楚桑,沒想到她竟然假裝中毒。
“小桑,你早就開始懷疑朕,對嗎?”
皇帝萬萬沒想到真相是這樣,楚桑居然騙他,難不成在楚桑的眼中,自己也不過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麵對皇帝的質問,楚桑不知如何回應。
她哪裏想得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她隻是收到一封匿名來信,上麵寫道:
半個時辰後有人會上門求藥,她若是謊稱解藥隻有一粒且自己也身中劇毒需要服用,會有意想不到事情發生。
這意想不到的事情,竟如此荒誕和詭異。
楚桑原以為是無心人的惡作劇,沒想到竟是有心人的一場惡毒策劃。
“罷了,你遲早會知道真相的。”
楚桑的沉默在皇帝眼中成了默認,他並不怪罪自己如此疼愛的外甥女設局陷害自己,隻是有些惆悵。
“朕的確喜歡你母親。”
“朕的母親身份低微,在先帝的後宮中並不高貴,雖然接二連三生了許多孩子,卻除了康兒沒一個能留在自己身邊。”
“當時有位順貴嬪家世顯赫又格外得寵,但卻始終無孕,所以朕和幺兒一出生就被抱到順貴嬪那裏養著。”
皇帝似乎終於放下執念,向楚桑訴說真相。
過去“幺兒”一次是用來形容蘭婕妤,可現如今的“幺兒”是形容德雅長公主楚蘭馥。
“順貴嬪本就不是心甘情願入宮,她早有心上人,隻是那人身份低微,她父親知道後便脅迫她,如果不能進宮伺候先帝,便殺掉她的情郎。”
“順貴嬪為保愛人平安,隻得進宮。”
“她的美貌和對厭惡後宮的冷淡,讓先帝被她吸引,縱使順貴嬪從沒給過先帝好臉色,先帝也覺得那是天生的性子高傲,可以原諒。”
“順貴嬪很快迎來盛寵,可她不願為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生下孩子,主動喝下了一整碗藏紅花,永遠喪失生育能力。”
“先帝不知內情,怕她膝下無子孤單寂寞,就把朕和幺兒過繼給她養著。”
“不是自己的孩子哪裏會心疼?”
“起初她對我們還算可以,雖然沒有任何感情,但至少不曾苛責虐待。”
皇帝仍抱著蘭婕妤,手不停輕拍著她,但眼神卻渙散地看著楚桑,也不知是在安撫蘭婕妤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