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母親是否清楚,她是楚蘭馥的影子,是昭化最尊貴的德雅長公主,突厥王後的替身。”

“她隻確信一點,自己深愛的男人從不愛她,把她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贗品。”

“這種時候應該放棄的,她偏偏義無反顧。”

“她很清楚父親對她獨有的關心和掛念,不過是因為她長著一張和自己心愛之人極其相似的臉。”

“也明白為什麽父親執意讓她穿碧色衣服,每日彈奏箜篌。”

“隻是替身而已,她卻動了情。”

楚栩華說話間,不自覺攥緊拳頭,語調有些顫抖。

“她知道父親不可能碰她,也壓根不喜歡她,可為了更進一步靠近父親,她選擇搏一把。”

“她在那一夜的酒裏下了藥,故意打扮成楚蘭馥的模樣,靠近醉醺醺的父親,這才得償所願。”

楚栩華說完這話,楚桑的瞳孔猛然放大,瞬間想明白一些事。

“怎麽,是不是覺得這段經曆很耳熟?”

“父親剛才之所以不解釋楊婉的誣陷,完全是因為他做過這種事,心裏有愧,不敢狡辯。”

“他承認的,根本不是與楊婉的關係,而是十三年前,他在藥效之下,情難自控的一場錯誤!”

楚栩華的眼眶泛紅,整個人都在不自覺發抖。

“楚康這個人,就是又可憐又可恨。”

“雖然是母親強迫於他,但事後他卻表現的很愧疚,想要激勵彌補母親。”

“明明被母親要挾後,有一了百了的辦法,讓母親不再糾纏,卻自願咽下這口氣,遂了母親的願,納她進府。”

“可每每麵對母親,他可笑又愚蠢的姐弟倫理束縛,和那一夜的離奇情事,又讓他痛苦不堪。”

“讓他永遠也無法認真的去麵對母親和我。”

“父親看到我,就像看到自己過去的錯誤,如果沒有那場雲雨,一切都不會發生。”

“這件事就像一根刺,狠狠插在他的心頭,讓他絕不會喜歡我。”

“可既然無法接受我這個不該存在的人,又為何第一開始選擇生下我?”

“既狠不下心斬草除根,又優柔寡斷折磨周遭所有人,這種選擇,真的是正確的嗎?”

楚栩華不能理解秦王的所作所為,更不能接受因為他們的選擇,而被迫一生苦難的自己。

“人人都道秦王溫柔善良,最會體諒人心,可在我看來,這才是他最殘忍的地方。”

“無法割舍,一拖再拖,逃避問題,讓所有人都不安寧。”

“納了母親,卻不肯給她半分溫情,生下我,卻對我厭棄不已……”

“用自己所謂的執念,折磨自己在內的所有人,多麽可笑?”

楚栩華無法接受秦王的猶豫不決,也難以回首他所帶給自己的痛苦。

“就像你以前欺負我,他既覺得我是自己的錯誤,是侮辱楚蘭馥的汙點,被身為楚蘭馥孩子的你欺負理所應當,權當為自己所犯下的錯誤贖罪。”

“又顧忌我是他的親生血脈,內心有所不舍,偶爾出麵製止。”

“不讓我死,卻讓我痛苦的活著。”

“這種人,你是說他善良好還是殘忍好?矛盾又自私。”

都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可在楚栩華看來,秦王既做不到割舍,又不能全心守護。

搞什麽都是半吊子,極其折磨人。

秦王痛苦,不過是夜裏灌酒,自顧自地說些什麽悔恨的話流淚。

說難聽點,就是沒事找事兒無病呻吟。

而他和母親的痛苦,確實實實在在的。

他人的白眼和議論,眾人的欺辱和折磨,還有秦王身為丈夫和父親的置之不理。

這些像刀子一樣狠狠剜著楚栩華的心。

這麽多年來,他何嚐不希望秦王能正視自己,將他當做自己的孩子用心疼愛。

可秦王卻從沒有好好回應過他一次。

“所以我厭惡優柔絕情父親,反感癡念昏頭的母親,更惡心不該存在的自己。”

“我不過是青蘭脅迫秦王的賭局,一枚得到秦王垂憐的棋子。”

“而秦王從頭到尾也隻是把我當做一場錯誤,他不想承認,我是他所犯下的錯誤,是他與那一夜的‘楚蘭馥’的孩子!”

小時候楚栩華不能理解,父親為什麽那樣疏遠他和母親。

為什麽母親那樣乞求他的原諒,換來的仍是不屑一顧。

他曾經一度以為是嫡庶之別,讓父親格外偏愛楚重華。

故而加倍努力證明自己,刻苦讀書,不放過每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

縱使父親從不曾對他展露笑意,他也隻是覺得是因為自己的問題。

知道有一天,他發現暗室,意外得知真相。

看著畫像中那張極其像母親的臉,楚栩華忽然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可笑。

他和母親過去的種種努力,又算什麽呢?

他渴望的父愛與關懷,終究沒辦法得償所願。

他厭惡秦王、厭惡青蘭,更厭惡自己。

“所以我發過誓,將來一定要離開秦王、離開秦王府,逃到遠遠的地方。”

“我最不齒的人就是秦王,卻沒想到有一天竟也和他一樣……”

楚栩華似是想到了什麽事情,皺著眉,語調陰沉。

“栩栩不是不該存在的人,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

楚桑目光灼灼地看著楚栩華,正色道。

自從讀懂了秦王對楚蘭馥的感情,楚桑就明白這十幾年來優柔寡斷的秦王讓年幼的楚栩華受了多少折磨。

他厭惡秦王,厭惡自己身邊的一切,本就充滿道理。

為什麽父母的錯誤,要讓他來承擔?

看著脆弱的楚栩華,楚桑內心也跟著作痛。

“最好的人?”

聽著楚桑的安慰,楚栩華沒有半分喜色,反倒轉過頭呆呆地看著她。

“如果我跟秦王有著相同的感情,也能被接受嗎?”

楚栩華苦笑一聲,幽幽道。

“什麽?”

這話來得突然,楚桑蒙了一下沒讀懂他想表達的意思。

楚栩華忽然俯身靠近楚桑,雙手抓緊她的手腕,將她撲倒在**。

“栩栩?”

驟然縮短的距離和近乎囚禁般的圈禁讓楚桑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