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眼見她就要死了，騙一騙她也好。
騙她說愛自己，騙她說愛楊婉。
“楊婉，你本就是狩獵者抓捕獵物的誘餌，不該有非分之想。”
皇帝不理解楊婉對自己這番濃烈的情愛究竟為何而來，又有什麽意義。
“可陛下的偏愛，令人情不自禁……”
箭矢刺入楊婉的心口，毒素瞬間在楊婉的體內蔓延，再加之她本就中了陰陽毒，體內兩種毒素相融，令她更加難受。
“偏愛？朕的偏愛從不是給你的，你一開始不就知道嗎？”
“你不過是幺兒替代品，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臉，朕壓根不會多看你一眼。”
皇帝似乎聽見了極為可笑的話語，麵色陰冷。
“你根本不是肅州楊氏的後代，所謂替全家複仇，不過是一場戲罷了。”
“傅燕眠很清楚，世上哪有幾乎相似的兩個人，就算是轉世也沒有那麽如出一轍。”
“她清楚朕隻要看見你，就明白你的出現是一場陰謀。”
“朕利用你的臉抒**愛，也會對你有所提防，想要讓朕和你之間的感情更進一步，需要破冰。”
“你滿懷目的靠近朕，是咱們二人之間最後的隔閡，如果這件事說不清楚，朕一輩子無法信任你。”
“所以傅燕眠特意為你編織了肅州楊氏的謊言，甚至寫紙條給小桑，讓她裝作中玉容膏之毒，這樣你就能因為朕沒有給你解藥，佯裝瘋癲。”
“說出你是幺兒替身的真相，最後引出你接近朕的目的是為了複仇。”
楊婉沒想到皇帝把傅燕眠的計劃了解得一清二楚，眼睛都不自覺瞪圓。
“傅燕眠覺得隻要這件事說開，朕就會對你放下芥蒂，對你動了情，甚至要試著愛真正的你。”
“既然她是這樣打算的，那朕也就陪她演這出戲了，不然多無聊啊。”
皇帝冷笑一聲，用冰冷的指尖撫摸楊婉白皙的臉頰，惹得她一陣寒栗。
“陛下，你……”
楊婉沒想到皇帝會說出這樣冷血的話，頓時啞言。
“傅燕眠總是要在朕身邊安插眼線的，除掉你也還會有別人。”
“與其留一個長得醜、心腸毒的眼線在身邊，還不如留下你，至少你長得像幺兒，光是看著你的臉，就能讓朕心情愉悅些。”
“棋子又怎麽，眼線又如何，朕從小到大，身邊的監視者還少嗎？”
“可誰又真正能窺探到真實的朕？”
“不過是演戲罷了，人皮麵具這種東西，朕可以戴一輩子。”
楊婉無法想象，皇帝那些所謂的偏愛和留情都是演戲，他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是誘餌，卻仍裝作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樣，換取傅燕眠的大意。
“其實這些話，朕本打算一輩子都不說，隻是反正你要死了，死人的嘴巴總是最嚴的。”
皇帝觀賞著楊婉的臉，忽然覺得很可惜。
這樣絕美的贗品，他本想再好好留一陣子的。
但無奈傅燕眠非要作死，連帶著她精心養育的仿品也要跟著玉石俱焚。
嘖嘖嘖，真是可惜。
“其實最開始，朕隻知道你來路不明，並不能確定你的真實目的，所以隻能選擇試探。”
“紫宸殿那一夜，朕給了你兩個選擇，表麵上朕讓你在衣食無憂的平淡生活和與朕重修舊好中做選擇。”
“而實際上，如果你選擇了留下，說明你就是傅燕眠的棋子，你按照她的計劃，和朕‘解開心結’，正是更進一步的時候，肯定不會走。”
“但倘若你選擇了走，就說明你真是隻是肅州楊氏來複仇的，並沒有為人所用。”
“那麽隻要你上了馬車，離開皇宮，就根本活不過那一夜。”
“因為朕不會讓一個知道朕和幺兒秘密的贗品，苟延殘喘於世。”
“朕不相信你能堵住自己的嘴巴，一輩子不說出這個秘密。”
看著皇帝冷漠的臉，楊婉隻覺得心痛難忍。
縱使毒藥已經滲入了骨髓，身體承受著萬蟻腐蝕之痛，也仍沒有皇帝的話更令她身心俱焚。
“陛下，你過去的一切都是偽裝嗎？”
“你從來沒有一點點愛過臣妾嗎？”
楊婉不能接受明明是兩個人的愛情，卻隻有她一個人動了情。
她不相信自己在這段情愛中越陷越深，可皇帝卻沒有絲毫心動。
更不相信皇帝過去的情愛全都是偽裝，隻是為了讓傅燕眠放鬆警惕。
“沒有，從來沒有。”
皇帝與楊婉目光交匯的刹那間，他平淡又冷漠的話語傳入楊婉的耳朵。
“……”
楊婉體內的毒素也到了極點，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眼眸中盡是絕望和難以置信。
原來這麽久的癡心，終歸是無疾而終……
棋子，到哪裏都是棋子。
等到懷中的美人徹底沒了氣息，皇帝才頗為惋惜地幫她合上雙眸。
隨後重重歎了口氣。
也不知這口氣究竟是在可惜了楊婉這副贗品的容顏，還是在感慨楊婉莫名其妙的真心。
總之不會是緬懷愛人。
也正是在今夜，皇帝向眾人宣布，婉昭容畏罪自戕。
十月，皇帝結束秋獵，進行南巡，不出五日便趕到荊州。
抵達荊州城時鑼鼓喧囂，以皇帝的馬車為首，緊接著是後宮寵妃、前朝重臣、還有若幹宮女侍衛，遠遠望去長長的儀仗，氣勢非凡。
荊州官員叩首接待，百姓歡呼，熱鬧非凡。
皇帝也決定在荊州歇上一段時間，一來考察民情、二來督促水患、三來為楚桑鋪路。
楚桑盤算著獵宮和帝京城的距離不遠不近，他們到荊州的這段時間，足以將傅燕眠一行人押送回京。
其實麵對傅燕眠這般棘手的人物，楚桑是不太放心將她偷偷押送回帝京，擇日處罰的。
畢竟凶狠的野獸，如果不能在它最脆弱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等到它反過來味兒，就會被反咬一口，活活殺死……
顯然楚桑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
此時帝京城內早已暗潮湧動。
驃騎將軍被關入天牢後，被傅燕眠的死侍買通牢房司寇，喂下了慢性的毒藥，如今已經奄奄一息，幾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