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朱榕欲言又止又神色緊張的臉,瞬間明白此話的含義。
不是放出來的,就隻能說明是自己偷跑出來的。
朱砂是何等聰明的女子,有些話不需要明說,也能知曉。
“她剛才在書房。”
即使驃騎將軍和傅燕眠都在牢房,朱榕和朱砂也因為畏懼母親,而不敢輕易踏足兩人的房間。
換句話來說就是,如果傅燕眠真的下定決心躲藏起來。
一旦她躲在自己被查封的房間,便沒有人會發現她的存在。
畢竟朱榕和朱砂不會主動接近這裏。
傅燕眠正是看得清這一點,所以才敢大張旗鼓在自己家中密謀。
“母親有什麽計劃?”
不該問的別人,更何況朱榕也未必知道多少。
朱砂並沒有詢問傅燕眠是如何金蟬脫殼的,隻是關心她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畢竟越獄是死罪。
尤其是還找了替身,玩瞞天過海這一計。
“她打算謀反……”
朱榕合上眼眸,語調絕望。
是了,方才在門口偷聽傅燕眠謀反大計的就是他。
也隻有他能深入嚴防死守的將軍府,在傅燕眠的書房門前來去自如,甚至被發現偷聽還能及時逃跑,不被人看見。
他本就身手了得,再加上這裏是他生活的地方,自然如魚得水。
“……”
朱砂一時間接受不了這樣的訊息,嘴巴微微長大。
“我總覺得這幾日母親的死侍很不對勁,便留了心觀察,沒想到竟發現母親藏在書房內,還跟死侍密謀些什麽。”
“獵宮一事,讓父親母親壓入天牢,日後隻怕再無翻身之地,已是絕路。”
“母親素來爭強好勝,如此敗局如何能接受?不甘於現狀,打算反擊。”
“母親已經說服長姐,利用皇後之權封鎖帝京,如今已經利用手中的兵符,調動大軍前往荊州。”
“最慢五日,她一定會趕到荊州,弑殺陛下。”
朱榕壓根沒幾個心眼,難得留心一件事,沒想到竟發現如此恐怖的秘密。
“……”
謀反可是大罪,尤其事情還發生在眼前,謀反人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這事兒擱誰身上不慌?
朱砂自認見多識廣,可麵對這樣的事還是方寸大亂,不知所措。
“我打算跨馬加鞭,前往荊州給陛下報信。”
“以我的速度,至少能快母親兩日抵達荊州。”
朱榕握緊拳頭,最終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會害死母親的!”
朱砂何嚐不知謀逆是滔天的罪責,失敗和被發現,都是死路一條,而且是株連九族的酷刑。
如果朱榕前去給皇帝報信,就相當於把傅燕眠逼上絕路。
“母親為了奪取兵權,已經給父親的餐食中下毒,如今父親不僅要受困於天牢,更要受毒素折磨,奄奄一息,隻怕活不了多久。”
“楚長棣本就是庸人一個,不堪重任,可母親還是要執意輔佐他稱帝,而這麽做的目的,不是為了朱家、不是為了楚長棣。”
“而是為了她自己。”
“她原先想當攝政夫人,現在想毒死父親,自己直接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她慫恿楚長棣弑父殺君,犯下謀逆大罪,也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
“砂兒,我們不能看著母親一錯再錯下去。”
朱榕雖然自大無腦,但還是遵守孝道和人倫的正人君子。
之前吐槽諷刺楚桑和楚長淵,也不過是因為看不起他們自詡出生,洋洋得意罷了。
本質他還是對帝王和皇家非常尊敬的,不然也不會那日被楚長淵的帝王之威嚇跑。
在他心中謀逆是大逆不道的死罪,是違背人性和道德的行為。
他不能忍受這樣的行為,更不能坐視不理。
“可她畢竟是我們的母親,你去告訴陛下,不就相當於出賣她嗎?”
“她這麽努力爭奪權勢,還不是為了我們?”
一邊是血肉情深,一邊是人倫禮法,朱砂的心還是更加偏向親情的。
她即將要失去父親,難不成也要立刻丟了母親嗎?
“她從來不是為了我們,而是為了她自己!”
朱榕忍痛說出殘忍的真相。
畢竟在傅燕眠心中,她的所有兒女都不過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隻要能為她,奪得更高的權勢地位,無論犧牲什麽,她都不在乎。
但或許是因為因果報應,她的三個孩子都沒能繼承她的聰慧和狠絕,各有各的缺陷。
不能成為所向披靡的殺伐者,隻能幽困在將軍府內,承受傅燕眠恨鐵不成鋼的責罵。
“皇權固然可貴,我也希望自己有一天更像父親一般戰功赫赫,甚至功高過主。”
“可謀得這一切的方式,必須清清白白,不能罔顧人倫。”
“如果我和朱家未來的一切,都是靠母親謀反成功得來的,那我寧可不要。”
“父親如此深愛母親,定然也不想看她身陷泥潭,無法自拔。”
“我必須要阻止母親。”
“更何況,並不是我說了,母親才會暴露,而是當她做出這一決定時,事情就已經瞞不住了。”
“難不成等到她率領十萬鐵騎,大軍壓境,重重包圍荊州城,陛下還會信她赤膽忠心?”
“謀反被識破隻是早晚問題,而我隻是想提前給陛下提個醒。”
朱榕說得沒錯,傅燕眠的詭計被公之於眾是早晚的事,而他手裏有沒有任何兵權,貿然前去,也頂多是給皇帝提個醒。
讓皇帝心裏有個準備,好提前布局。
至於成敗……
十萬打三千,任誰布局也是難於登天。
“好,那你路上定要注意安全。”
朱砂了解傅燕眠的為人,一旦被她發現自己的親兒子出賣她給敵軍報信,後果將不堪設想。
“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隻是你要幫我在府裏作掩護,盡量讓母親的死侍晚一點發現我離開帝京去報信。”
“我不求你能完全瞞下去,畢竟我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人間蒸發誰也不信。”
“所以能撐多久是多久,若實在瞞不住了,就說是我威脅你替我隱瞞的,一定要先保護好自己。”
朱榕的腦子難得聰明一次,他摸了摸朱砂的頭,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