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場仗,不就是比誰的援軍先到嗎?”

不知為何,皇帝忽然發出一聲譏笑。

明明身陷絕境,麵臨被親兒子謀殺的危機,皇帝卻絲毫沒有驚慌失措,反倒露出不屑與嘲諷。

就像這樣的場麵,對他來說已經見怪不怪。

為了自己的利益和情感,殺死親生父母這種事,皇帝見過也幹過,自然不足為奇。

最是無情帝王家,既生於此,自然要有殺人的決心和被殺的準備。

“揚州的鐵騎最快也要兩日才能到達荊州,長淵你兩日內能趕到益州召集人馬,來解這荊州之困嗎?”

皇帝轉頭看下楚長淵,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和深沉。

“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托,兩日內帶領軍隊歸返救駕!”

楚長淵聽聞皇帝的話,趕緊跪在地上鄭重其事道。

皇帝眼神示意身邊的公公從小盒子裏,取出一塊兵符。

“昭化的兵符分為左兵符和右兵符,可號令昭華所有的軍隊。”

“右兵符在傅燕眠手中,而朕現在將左兵符交給你,你可用此隨意調動昭華軍隊。”

皇帝將兵符放在楚長淵手中,眸色深沉。

楚長淵趕緊接過兵符,立刻想起身離開殿內去調兵。

可剛抬起身子,就被皇帝一把按在地上。

“你可以選擇來救朕,當然也可以選擇坐視不理。”

“傅燕眠命令皇後嚴守帝京,讓城內所有駐留的禁衛和羽林軍,都進入巡邏防衛階段。”

“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沒有皇後詔令,不得隨意派兵行動,這就說明帝京已經淪陷,此時帝京城內不會有任何援軍趕到。”

“同時也代表著,城內陷入封閉的困境。”

“你若此時拿著兵符帶領益州人馬包圍帝京,亦可直接稱帝。”

“畢竟自古以來,隻有先占領帝京的人,才是真正的新君。”

皇帝忽然扯出一個詭異的微笑,語調陰冷地說著。

“父皇……”

楚長淵不明白這個時候皇帝為什麽忽然跟自己說這個,瞳仁都猛地收縮。

“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若故意放慢行軍速度,等到傅燕眠和朕殺得魚死網破、兵敗殘損之時,再帶領揚州軍衝殺來此收割人頭,是最為劃算的。”

“楚長棣殺了朕,而你殺了楚長棣,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完全能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君主的位置。”

“還會被人歌頌,是替父報仇的孝子,何樂而不為之?”

“朕說的這兩種方法,都能讓你以最小的損失獲得君主位置。”

皇帝輕拍著楚長淵的肩膀,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但如果你選擇救駕,就很危險了。”

“揚州城內雖軍隊強悍,但從數量上並不抵揚州鐵騎,戰,也沒有十足把握大獲全勝。”

“哪怕你日夜奔波,帶領人馬前來救駕,最終也有可能落個戰敗的結局。”

“還會按照傅燕眠的計謀,被扣上謀害父君的帽子,被眾人辱罵弑父殺君大逆不道,而真正有此想法的楚長棣,卻成了及時阻止你謀反的大英雄。”

“在眾人的膜拜下,順利登基。”

“幫朕不一定會贏,可不幫朕,卻一定能坐享其成。”

“長淵,反正兵符已經交給你了,如果朕是你,就不會再回到荊州。”

皇帝的謀略從來都不輸任何人,隻是大多數時候,他不喜歡用而已。

真盤算起人來,任何人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這場謀反,表麵是楚長棣和傅燕眠為自己牟利,可楚長淵卻能從中撿漏到不少好處。

皇帝看的很清楚,也故意在他麵前提起這些。

是啊,交出兵符,等同於交出自己最後的底牌。

皇帝當然知道這一步很冒險。

他本可以交給楚重華去調兵,一來楚重華是臣子,剛才他說的那些計謀於楚重華而言無法實用。

二來楚重華是秦王的兒子,是他可以完全信任的,絕不會謀反的忠臣。

交給他來做這件事,本就萬無一失。

可皇帝卻劍走偏鋒選擇了楚長淵。

他不是不知道選楚長淵有風險,卻還是想賭一把。

其實如果是他,領了兵符就絕不會再回來,畢竟一切利益的開始,都要以自己為中心。

但他很好奇,自己僅剩的兒子,會如何抉擇?

回來是臣子的選擇,不回是帝王的謀略。

無論他選擇哪種,皇帝都沒有資格責怪。

又或者說,當他把兵符交給楚長淵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所有結局。

而他隻是單純想知道,楚長淵會不會跟他一樣,終究走上冷血殘暴的老路而已。

“請父皇相信兒臣一定會回來。”

楚長淵何嚐沒想到皇帝說的這兩種選擇,隻是他終究不想冒險至此。

他已經為了皇位做了很多殘暴之事,害死了很多人命,可這件事,顯然突破了他的底線。

而且還有楚桑。

他不能把楚桑丟在這裏,如果他不趕回來,楚桑必死無疑。

楚長淵舍不得因為自己的私欲葬送楚桑的性命,發誓一定會趕回來救援。

“好,那朕便把昭華國的重任,交付於你,不要讓朕失望。”

皇帝很好奇自己的兒子究竟會不會遵守諾言,展露笑容,可笑意卻深不見底。

“父皇,保重。”

楚長淵站起身子,向皇帝深深行禮,隨後轉身離開殿內。

從荊州趕往益州需經過荊州的西側城門,搬救兵講究兵貴神速,自然是輕裝上陣,越快越好。

更何況皇帝隻派遣了楚長淵一人前去,楚桑就算再心有掛念,也不便跟去。

隻得相送於西側城門。

“我既身為皇子,自然會為父皇浴血奮戰到底,不會臨陣脫逃,更不會棄你於不顧。”

“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定能從益州調兵,也能在兩日後準時趕回這裏。”

“可我的最大限度隻有兩天,荊州隻有三千兵馬,一旦傅燕眠那邊發生異動,加快行軍速度……”

“父皇,真的能撐到我趕回來的時候嗎?”

上馬前,楚長淵惆悵地看著楚桑,眼中夾雜著濃濃的不舍和擔憂。

“……”

這一點不僅是楚長淵所擔憂的,更是楚桑一直以來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