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有七步成詩的才華,你從小又在文墨之都的帝京長大,想必也受詩書熏陶已久。”

“本汗不難為你,七十步成詩總沒問題吧?”

有問題,問題大了去了。

別說是七十步,就算是七百步、七千步,讓她從西突厥走回帝京那麽多步,楚桑也寫不出詩。

她肚子壓根沒一點墨水。

而且她甚至無法依靠原主的記憶作詩,因為原主的文化還不如她。

“沙澤可汗,要不咱們聊點別的?”

楚桑尷尬地笑了笑,腳趾摳地的她,隻想換個話題。

“薛道衡的《人日思歸》總會背吧?寫這個。”

楚桑心虛的神態,早已暴露了她在詩詞方麵狗屁不通的水準,但沙澤可汗不信邪,他不相信出生在昭華帝京的尊貴女人,會是個文盲。

於是隻得不死心又給了楚桑一次機會。

不過顯然,楚桑總會讓他失望。

“這詩,耳生啊……”

薛什麽衡?什麽道衡?薛道什麽?

楚桑隻覺得自己腦內一陣暈乎,她完全搞不懂沙澤可汗再說什麽,也不理解一個突厥人,怎麽這麽有文化?

這不合邏輯啊?

“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

“別跟本汗說,就這二十個字,你還有不會寫的?”

沙澤可汗眼眸微眯,溫柔中流露著狠戾,他用舌頭舔舐著自己的虎牙,好似蓄勢待發。

“會寫會寫!”

楚桑害怕自己跟阿史那熾一般,被沙澤可汗痛扁一頓,趕緊提筆寫字。

隻不過,寫得很爛而已……

“一坨狗屎!”

當楚桑將自己的詩稿遞過去時,沙澤可汗的臉色微變,他憤怒地將寫詩的獸皮扔在地上,怒不可遏地拍著桌子。

“是你非要叫我寫的……”

被沙澤可汗這麽一吼,楚桑竟生出些委屈的情緒。

這人實在是太奇怪了,哪有人一見麵就考才藝的啊?

就算是在昭華帝京,也沒幾個人敢考察護國郡主的文化。

“你這混蛋勁兒,沒有半點像你母親,全隨了阿史那莫羅和昭華的狗皇帝!”

沙澤可汗對楚桑文盲的表現大為失望,他攥緊拳頭,語調驟然抬高。

“人家倆可都比我有文化……”

楚桑小聲回懟道。

“再說一句試試!”

沙澤可汗猛然站起身子,抽出腰間長刀揮斥到楚桑的脖頸處。

“沙澤可汗,冷靜……”

楚桑這是被這個喜怒無常的狂躁症患者嚇怕了,她雙手抬高舉過頭頂,借此傳遞自己沒有惡意。

“看來,終歸是要讓本汗親自解決你。”

沙澤可汗語調陰冷,散發著徐徐殺意。

楚桑不明白方才他還心平氣和地跟自己講話,怎麽忽然就要提刀殺人了?

哪句話觸到他的黴頭了?

“沙澤可汗,生氣歸生氣,殺了我得不償失啊……”

楚桑明白眼前人是真的想殺了自己,而不同與阿史那熾那般,其實並不想殺了她,卻總把殺戮掛在嘴邊。

為了控製沙澤可汗的情緒,楚桑隻能跟他講道理。

“得不償失?”

沙澤可汗似乎聽到了極其可笑的話語,冷哼一聲。

“我是昭華的護國郡主,你殺了我,等同於得罪昭華。”

“東西突厥再怎麽打,再怎麽血流成河,昭華都管不著,可一旦你傷了我,昭華大軍瞬間就會**平西突厥。”

“沙澤可汗可別因為一時之氣,釀成大禍。”

楚桑向後躲了躲脖子,試圖離開沙澤可汗的刀刃。

“……嗬嗬。”

聽聞楚桑威脅的話語,沙澤可汗的情緒沒有得到任何安撫,反而變得更加暴躁。

他俊美的臉龐都扭曲起來,顯得有些詭異。

“該死的畜生……”

“幫自己的殺母仇人辦事,居然還敢洋洋得意?”

沙澤可汗握刀的手劇烈顫抖,好像在表達他的憤怒與不甘。

殺母仇人?

這個詞用得似乎有些微妙。

“如果沙澤可汗指的是,我母後因為接受皇帝舅舅的指令,返回帝京,並在歸返路上因為生下我血崩而亡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那隻是一場意外,回歸帝京是我母後畢生的夢想,她迫切地想回去,皇帝舅舅隻是幫她如願而已。”

“皇帝舅舅若知道母後有孕歸返會導致這樣的結果,也不會選擇那麽做。”

楚蘭馥的死的確令人心痛,但這件事說有罪,皇帝的旨意和楚桑的出生都是罪過,但若說沒罪,兩人也都隻是蝴蝶效應下的產物。

這本就是一場意外,怪誰呢?

難不成還要怪楚蘭馥歸鄉心切?

明明知道自己有孕,還要不辭辛苦的奔波,最終導致生產血崩,一點也不為自己的身體情況和孩子考慮?

“那昭華皇帝確實也該死……”

聽到楚桑為楚庸辯解,沙澤可汗的冷笑更甚。

什麽叫“也”?

難不成沙澤可汗口中的楚桑殺母仇人,並不是楚庸?

“還有你,也該死。”

沙澤可汗話鋒一轉,低頭審視楚桑。

他的眼眸本就過分湛藍,又帶著些侵略般的野性,令人心生畏懼。

楚桑被他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就仿佛刀子在身上剮蹭一般,雖然不疼也沒有傷口,卻危機四伏,身體戰栗。

“你知不知道,你母親是被你父親害死的?”

“是他在你母親的安胎藥裏動手腳,導致你母親生產大出血。”

“你也是他強暴楚蘭馥所生出的孩子。”

沙澤可汗的語調依舊冰冷,但他說出的話才更令人墜入冰窖。

“你說什麽?”

楚桑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

“我說是阿史那莫羅害死了楚蘭馥,你也是阿史那莫羅強暴楚蘭馥生下的孩子!”

沙澤可汗終於無法再抑製自己的情緒,將手中的長刀重重扔在地上,眼眸憎惡地看著楚桑。

殺人凶手?強暴?

楚桑顯然沒從這兩個詞中走出來。

“蠢笨的畜生,活該給人當刀使。”

沙澤可汗無法接受傳聞中驍勇善戰、足智多謀的桑公主,竟是一個連殺母仇人都搞不清的笨蛋。

甚至還不忠不孝,幫殺母仇人征戰沙場。

沙澤可汗本想一刀殺了畜生,或者活活掐死她,可真打算動手時,又忍不住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