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樣深愛著幺兒，舍不得她離開自己，於是便央求迦耶可汗在那晚攔住幺兒。”
“迦耶可汗雖然是我和莫羅的父親，且一直聲稱平等對待每一個孩子，可五指尚有長短，他的愛又如何會一致？”
“莫羅是嫡子，性格沉穩內斂，我比不得他身份尊貴，又性子火爆，一直以來父親總是更偏愛他一些。”
“因此莫羅向父親提出這個請求時，父親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畢竟父親最開始的打算也是希望莫羅繼承王位，而幺兒成為王後。”
“那晚父親用他迦耶可汗的權利施壓，將幺兒扣留在房中說了一整晚的話，拿走了幺兒繡給我的香囊，並將它給了莫羅。”
沙澤的語調忽然變得陰沉暴躁，仿佛接下來的話，觸及到他心裏的某個傷痕。
“這件事整個突厥上下都瞞著我，幺兒身邊的侍女都是迦耶可汗的人，她們謊稱幺兒那晚一直在房間裏休息，沒有任何想外出的意思。”
“她們不停的給我暗示，想告訴我幺兒反悔了，壓根沒想跟我走。”
“莫羅從此之後又一直帶著幺兒送我的香囊招搖過市，周圍又到處都是二人兩情相悅，感情逐步升溫的流言，讓我漸漸以為幺兒變心，徹底選擇了莫羅。”
“我真是傻子，這種事為什麽不當麵找幺兒問個清楚，反倒沉浸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中懷疑我們的感情。”
“那段時間幺兒屢次來找我，想跟我單獨說話，或許就是想解釋自己那晚並非失約，而是被迦耶可汗絆住。”
“香囊的選擇也不是她決定的，那些纏綿悱惻的傳聞更是有心人挑唆。”
沙澤可汗將香囊再次放回盒子裏，然後又戀戀不舍地將盒子擺回原處，湛藍色的眼眸中彌漫著淡淡的憂愁。
“可我當時已經認定幺兒變心，性子急躁又不善思考情愛的我，哪裏顧得上聽幺兒解釋那麽多，她剛開口向我告白，還來不及說出那些解釋，就被我一口回絕。”
“事實上，雖然我們兩個都對互相有好感，但這麽多年來，誰也沒有表達過自己的心意。”
“尤其是我們之間還隔著未來哥哥和弟媳的關係，有些事情就更羞於說出口。”
“所以盡管那時我們整日裏黏在一起，關係似有曖昧朦朧之感，卻一直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
“幺兒是個極其敏感的女子，你身為她的女兒，想必也聽說過她一些兒時經曆，不然不可能方才用你的傷痛引我掛懷幺兒，並借此救下你。”
楚桑本以為自己在牢房內利用沙澤可汗和楚蘭馥的痛苦經曆，幫自己脫困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
殊不知沙澤可汗將這一切都看得明白。
楚桑聽聞此言，一時間羞愧難當。
一方麵內疚自己利用了沙澤可汗和楚蘭馥，兩人美好純真卻又悲傷的愛戀，為自己造勢，一方麵敬佩沙澤可汗這樣暴脾氣的一個人，明知道自己被利用，還心甘情願給人當槍使。
“尋常男女間的感情，大多都是男子主動的多，可我們之間卻一直是幺兒在向前走。”
“無論是那天告訴我要跟我私奔，還是在誤會產生後攔下我向我告白，幺兒一直在為我們的未來努力。”
“可她隻是個細膩脆弱的女人，如何拉得下臉對我說太多情愛之語，更何況她因為幼年的經曆一直不自信，不覺得自己配得上我的喜歡。”
“那日的告白已經是她孤注一擲的賭局，她不清楚我到底對她有沒有愛戀，隻能試探性的借此一搏。”
“……可我卻讓她失望了。”
沙澤可汗的頭越來越低，雙手逐漸覆蓋了臉頰，蓬鬆卷曲的長發借此遮擋了他的臉頰，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冷言冷語的拒絕讓她心如死灰，她沒看出我隻是在說氣話，而我也沒聽出她的真情告白。”
“她以為我真的不喜歡她，自己多年來的情愛是一場無疾而終的癡夢，人生失去夢想和希望徹底認命，淪為莫羅和迦耶可汗的操控娃娃。”
“她接受了和莫羅的婚事，我也選擇祝福，我們就這樣荒謬可笑的錯過了。”
此時沙澤可汗的麵容淒慘，好似一支即將枯萎衰敗的花朵，一向堅韌的他，竟發出了哀愁的抽泣聲，好似整個人即將支離破碎。
原來鐵漢柔情也能做到如此百轉千腸。
楚桑原以為沙澤可汗這麽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又快四十歲了，哭起來應該很奇怪才對。
沒想到竟是這麽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濃密纖長的睫毛微顫，眼眸間夾雜著痛苦，嘴唇失去血色，整個身體搖搖欲墜。
“幺兒雖然嫁給了莫羅，但並不愛他，所以很抗拒圓房，莫羅一開始還肯裝作大度心善，不勉強幺兒，可時間久了心裏難免憋屈。”
“他認為自己是一國之主，心愛的女人又成了他的妻子，為什麽不能一同享樂，還要他忍受看得見摸不著的痛苦。”
“一日他心癢難耐，竟趁著酒勁欺辱了幺兒……”
“他這該死的畜生，我一定要殺了他！”
“在他們成婚三個月後，我曾偷溜回突厥去看幺兒，那時幺兒已經被莫羅侵占過，而我卻毫不知情，還以為他們琴瑟和鳴。”
“我躲在山頭後麵，偷看幺兒在草原上作畫。”
“看到幺兒，我這麽久以來的思念和愛戀終於爆發，我守了她一天一夜，躲在別人都沒發現的角落喝得酩酊大醉，隨後昏死在地上睡了一覺。”
“第二日醒來，又見著幺兒和莫羅並肩站在一起，籌備篝火晚會的事宜，我覺得不配出現在他們眼前，再次逃走，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幺兒。”
沙澤可汗這幾個字說得很慢，沉重的表情搭配上他冷白色肌膚更加令人動容。
“後來再次有幺兒的消息，就是她血崩難產而死。”
“我本以為這一切都是意外，後來經過剌斯轉告，才得知莫羅竟是殺死幺兒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