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扯唇不屑的笑笑,把外套穿上,接著穿鞋,“我勸你別起那歪心思,一把大火,能把所有的東西都燒沒了,結果嚴重著呢。”

桑小晚有點生氣,平時看這男人不錯,怎麽到了見真張兒的時候,就啥也不是了呢。

殊不知,男人特別腹黑,不僅給她指出用火的明道兒,還盡到勸告的義務。這樣的話,不管桑小晚做出啥事來兒,都和他沒關係。

而且他已經在心裏決定,這是他和桑小晚最後一次扯,以後不再見她了。

畢竟,沒有人願意自己身邊放著一隻隨時會惹事的人。

這天晚上,桑小晚沒有回靠山屯。

房子是她打著在鎮上開店來回跑不方便的旗號租的,隻有男人有需求的時候,才會過來。平時,這裏都是空著的。

反正現在的桑小晚自己做買賣,一個月掙個五七八十的,不成問題。而租一間房,最好的五塊錢也夠了。

男人前腳走,桑小晚又躺了一會兒,等身上不那麽乏了,便爬起身,滿屋子搜羅,找著一塊棉花,拿到廚房,用豆油給浸透,揣上火柴盒,便去商店了。

時間已經接近淩晨,桑小晚像小偷似的,弓著腰,懷裏抱著盆,盆裏裝著浸足豆油的棉花。

既然男人指不上,她決定自己親自動手。

傷人性命啥的,她肯定是不敢的。唯一出氣的道兒,就是毀了她的店。

不是和她炫耀旗袍高端嗎?行,那她就毀了旗袍,讓高端的旗袍變成黑灰,看你還咋高端。

沒多會兒,就到了商店門口。

這種國營商店,晚上是有保衛的。偏巧保衛不知道吃啥吃壞的肚子,一晚上淨跑廁所了。

那時候沒有帶衝水的馬桶,全都是旱廁,還挺遠。

晚上值班的是位上了年歲的老頭兒,用不上半年就退休了。由於是半夜,覺得不會出啥事兒,去廁所的時候,也就沒鎖商店的門,而是輕輕的帶上。

這正好方便了桑小晚行事。

她悄悄的潛進去,小心的掏出根鋼絲,打算把鎖頭捅開。

不料門根本就沒關,一推就開了,好像等著她來似的。

桑小晚驚疑不定,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哪疙瘩沒整好,露了餡兒了呢。

其實還真不是。

桑榆一次性賣出兩件旗袍,淨賺一百多,左眼皮跳了一天,這在東北百姓之中來說,叫左眼跳災,右眼跳財。

雖說她並不信奉這些,但是信奉直覺。

所以晚上關店,她就把那幾件旗袍疊吧疊吧裝大包裏帶回去了。

桑小晚要是知道,恐怕得嘔。

書歸正傳。

桑小晚摸黑進入精品屋,把棉花放在隱蔽的角落,摸出火柴,點燃一個角。

看到火點著了,便想跑。

結果保衛大叔回來了,她一動沒敢動的趴在地上。萬一被抓到,那可就完了。

好在保衛大叔啥也沒發現,鎖上大門,哼著小調兒,摸黑兒走回自己的小屋兒,打開燈。

桑小晚被關住了,不免著急。

被人發現都還好,這要是著起火來,她小命不保啊。

於是,她又把棉花給踩滅了,鑽進自己櫃台裏,準備對付一宿。

反正也出不去,總得睡覺吧。

等明天早上,她找個沒人注意的時候出現,也就完美了。

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想過,實際上她的所作所為,不是簡單的報複,而是一場犯罪。

要不說這人要是蠢,重活幾輩子,也還是蠢的。

你說你放火不成,倒是把犯罪證據收走啊。

桑小晚這廢物點心,居然忘了。踩滅火星子後,就鑽進櫃台裏睡覺去了。

棉花這東西吧,本身就容易著暗火,如今浸了油,那就更容易燃燒,以至於不是那麽容易踩滅的。

*

剛到了鎮上,桑榆就聽到路上有兩個阿姨唉聲歎氣的說話。

鎮上唯一的一家國營服裝廠可能要關閉,他們愁得哭了好幾天了。

桑榆一聽,突然就來了點精神。

這是個從天而降的絕好機會,必須牢牢抓住。

因為,書裏的原主就是做服裝零食起家的。

改革開放初期,她仗著一手好針線,專門售賣成衣。

穿來的桑榆深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當即有了想法,和兩個阿姨聊了起來。

周南川不聲不響的在離桑榆不遠的地方站著,三個孩子也聽話的不吵不鬧。

阿姨對著桑榆愁眉苦臉的說完,又落了不少眼淚。

要倒閉的廠子叫盛達服裝廠,也是一家國營企業。

新廠長一味的追求產品質量和做工,樣式沒有創新,銷量連年下滑。

如今倉庫裏堆滿成衣,由於沒有人要,隻能堆在那裏落灰。

大半年了,救廠大業沒有成功,廠子已然在關閉邊緣。

桑榆牢牢的記下廠子的位置,便告辭了。

“小榆,你有什麽想法嗎?”周南川看到桑榆回來,開口問道。

桑榆也點頭抿唇,“有個想法,我想去廠子那裏看一看。”

經過幾天的相處,他知道她的內心強大又有主意,不會做不穩妥的事。

他想,他大概知道她要做什麽。

到廠子門口時,太陽升到頭頂,已然是中午。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道兩米多高的紅磚圍牆,一道鋼筋焊成的鏤空鐵門,一側的柱子上掛著塊刷白色油漆的匾,書寫著碩大的盛達服裝廠。

透過大門和廠子裏錯綜的樹木,隱約可看到幾排白牆紅頂的平房,以及一台白色的半截槽子汽車。

車上落著厚厚的一層灰,顯然是很久沒有開過。

桑榆走上前,敲敲保安室窄小的玻璃窗,“大爺。”

老頭驚醒,愛搭不理的問了句,“找誰?”

“我找鄭廠長,請您行個方便。”

一聽說找廠長,老頭清醒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兒桑榆,“廠長午休,有事下午再說吧。”

說完,就要把小窗戶拉上。

周南川見狀,挺胸大步的走過來,“老同誌,我們找鄭廠長有重要的事,麻煩你了。

老頭一見這東北漢子長得人高馬大,口氣便軟了,“那我給你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