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捧來茶點,擺在英姿麵前,走了出去。
白子很快陷入僵局,苻堅並不著急,好像是故意拖延時間似的,夾起子放下又拿起,左右為難。
我也有辦法讓對方死得更快。“陛下,您又輸了,如何都無回天之力!”
苻堅板臉,認真道:“不對呀,適才好好的,這子是不是被人動過?”
“陛下,就我們兩人在這裏,又無旁人,誰會動子?我師父就不耍賴,他要是輸了就明說!”
苻堅眼裏閃過不快,看見我隻是隨口一說,稍稍寬心道:“哼,博休就沒贏過朕一次!後來你來了,他就變了!”
我勉強一笑:“師父每次下完,就找陛下練手,如何贏不了?再繼續,來來來,別客氣,小人持白子,我們反過來。”
苻堅好像被感染,嗬嗬直笑。
我輕點二子,一直持續不下的僵局頓時活了,白子又開始領先。
苻堅驚訝地指著棋盤:“這樣也可以,可以換著來?”
好憨呀,秦王也有犯傻的時候。
“平日裏,與師父下棋總這樣,他要是輸了,就換我來破局,反反複複,我都被他訓練出來了!就那樣,開始我打你,看打得差不多了,反過來再打。所以,陛下您......上當了!”
下棋能讓人開心,我全忘了害怕這事。
能用打人這個比喻,好像用詞不當吧?
苻堅以為我完全放下對他的敬畏,伸手抓緊我,雙眼直愣愣地盯著我看。
被握緊的手下意識往回抽,扭頭找英姿。
苻堅起身把我扶起,一隻手牢牢地抱住我腰,身子緊貼在一起。
他濃黑的劍眉,深邃閃亮的細眼,肥厚的鼻翼和有些亂糟的胡須,這回放大了看。
他眼睛半閉,臉色微沉:“說你師父的時候,滿麵春風,如何看見朕就如此驚恐?”
被一個陌生人摟住,我大氣不敢出,訥訥道:“您是陛下,一句話說不好就掉腦袋,我在師父麵前再怎麽蕪劣,最多是罰抄四書五經,掃院落,刷侍馬匹,兩個概念!”
“你聽誰說的,朕如此殘暴不堪!不高興就殺頭,不成了昏君?”
我慌忙道:“沒人說過,是我猜的!想到您到處打仗,攻打我們晉國,我就想您可能喜歡........”
“喜歡殺人是不是?殘暴和統一全國這是兩碼事!好了,以後有的是時間給你講朕的宏圖偉略,時候不早了,一起用晚膳可好?”
“陛下,與我一起來的英姿去了哪裏?不會一個人偷偷跑回去了?我也要走了,要去找她。”
苻堅把我摟得更緊了,嘴唇快貼我臉上:“她和侍衛到處轉悠去了,今天就我們在一起,並無他人!”
我渾身一個寒噤,你怕我不聽話,把英姿做人質了,夠狠的!
“小的遵命,願留下來聽從陛下安排!”說得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苻堅開懷大笑,摟著我進了旁邊的錦玉閣。
三張偌大的禦桌上擺滿了精致的食盒,幾名小太監畢恭畢敬打開蓋子,用銀勺在每樣菜品裏試毒。
從來沒見過這樣大的排場,我咽口吐沫,不自然道:“陛下,每張桌上每盤菜隻需吃一口就撐著了,還有四桌吃不完,是留作晚上吃宵夜嗎?”
“朕用膳從來都是如此,熱菜,涼菜,粥品、麵食和小食一樣都不少,將來你想吃什麽告訴朕,朕吩咐禦膳房去做!”
我嚇得趕緊擺手:“煩勞陛下費心,平日裏和師父一起用餐,滿桌子菜都吃不完,今日光是看看就飽了!”
苻堅扶我坐下,禦桌後響起一陣悠揚歡快的琴聲。
“他們不礙事,比你彈得差遠了!朕命這宮裏最好的舞娘馬上過來獻舞。”
我一時僵硬,極不自然道:“陛下,小人隻想吃飽飯,來這麽多人,別扭!”
“哈哈哈,享用天賜之膳食乃人生之樂趣也,往後你跟了朕就慢慢習慣了,不過今天聽你的。”
絲竹聲沒了,隻剩下一個小太監。
苻堅轉臉問:“你想喝點什麽?”
點餐?
太監尖起嗓門道:“回稟陛下,有鸞鳳共鳴玉露,海天爭霸湯,金枝玉葉羹、三仙過海粥、八仙玉瑤漿,有駝峰羹、玉鮪天書湯,還有.........”
光是湯粥名就聽得我滿腦子變漿糊,我憋了一會兒:“小的隨陛下,陛下喝什麽,我就喝什麽!”
苻堅愣了一下,隨即道:“那好吧,就喝朕常喝的海天爭霸湯,來給盛上!”
很快,小太監就在另一桌裝過兩碗,穩穩端過來。
我一看湯汁清淡,並無特殊之處。用小勺舀起,嚐了一小口,味道鮮香,頓時舒坦。三兩勺扒拉完,然後碗一伸:“好喝,再來一碗!”
苻堅哈哈大笑:“好喝就好!”
我又喝了個幹淨。一連喝了三碗,我放下碗,舔舔嘴唇,隨口問道:“陛下,這個海天爭霸湯看起平淡無奇,味道卻是從未品嚐過的,真好喝,用什麽做的?”
苻堅盯著我道:“原材料取自成年麋鹿的鹿鞭、百年水鱉的鱉鞭、額黃極凶的東北虎的長鞭。先用鹿茸虎骨鱉甲慢火煎熬三日,加入野雞湯、青蛇湯去腥去苦去油,再慢熬三日,取出湯汁,去除大部分浮材,才得這小罐。是朕平日補氣益腎的用的,怎麽樣,好喝再來兩碗?”
我聽出戲謔,差點沒哭,摸摸鼻子:“陛下,我錯了,不知流鼻血沒?”
“朕隔三差五隻喝一小碗,你一上來就豪飲,看來平日的夥食是差了些,以後朕好好給你補補,定然讓你不會累著!”
我緊張地無地自容:“多謝陛下,小的很好,不用補了!”
我心得慌,補了好上床,我偏不讓你高興。
苻堅輕笑道:“來點什麽酒水?要不要我們喝的一樣?”
我這回不敢附和,擺手道:“小女子酒德很差,不如讓綠娘娘陪您喝好了。”
“放肆!”苻堅猛地一拍桌子,“朕給你好,你不要,那就怪不得朕了。”
“陛下息怒,”我早知這樣,不急不慢道,“陛下,小的陪酒的確不行,聽人說,進宮之前得培訓,我一個鄉野丫頭沒有規矩,單憑陛下寵幸不會長久。不如陛下派人監督,小的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苻堅的臉稍稍緩和,細想也是,現在還身著男裝,恐怕連男女之事都不知,如何侍君?
苻堅揮手道:“也罷,等你入宮再訓導不遲。”
兩人麵對滿是菜品的飯桌,都沒了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