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姨娘打著羽扇擰著腰:“嗬嗬,女兒查老子的帳,我活這麽大可是頭一天聽說,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薑晉甩著袖袍:“孽障,從前你一向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怎麽這半月過來你變得牙尖嘴利、錙銖必較的,連你爹我你都不放在眼裏。”

從前?從前的薑寧早被你們這些人渣給逼死了!這年頭要不是女兒打爹犯法,她恨不得拍死薑晉。

看著女兒受辱罵,張氏擋在薑寧身前:“這賬麵不是寧兒要看,是我要看,我堂堂正室夫人,難不成自己的嫁妝也無權過問不成?你們若不讓我看也成,那我就一紙狀子告上京城,婆家用娘家的彩禮,我看丟的是誰的臉!”

既然撕破了臉,她也不怕拚個你死我活。

“你……你們母女,簡直是瘋了,要看便看,我不奉陪你們。”

薑晉一腳踹開虛掩的門,頭也不回地出了書房。

“哼,姐姐,你這一年半載好不容易見上老爺一麵,如今卻弄得臉麵全無,我真是替你不值當,不過也是,你如今人老珠黃,再溫順又有什麽用,誰又願意多看你幾眼?哈哈哈……”

汪雲春走後,張氏終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淚,她這一生,錯得多麽可悲!

人心易變、世人善變,“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情之一字,是萬難的。

母女連心,看她難過,薑寧心裏也堵得慌,她輕輕替她擦幹淚住:“母親,別哭了!”

張氏緊緊抱住她:“女兒,一步錯,步步錯,往後你可不能像母親一般,嫁個狼心狗肺的人,那謝家的,母親看了著實要不得……”

“知道了,母親。”她不可能像張氏一樣為情所困,她隻會為錢所困。

她安撫著張氏回了東苑,喚來素心和明歡:“嬤嬤看著我母親,明歡把吳成領家的給我找來!也別說為著什麽事兒找她。”

明歡撒著腳丫就跑了出去,她雖猜不透小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可這半月來,小姐行事都讓她暗生欽佩,是小姐帶著她從以前的掙紮在死亡邊緣,到現在能夠吃飽穿暖!

到了賬房裏,那柳氏正靠在椅子上打盹兒,見人來了一激靈正坐起來,又看得是明歡,啐了口唾沫便將臉邁了過去。

要不是她們那一房的作祟,她相公怎會被趕出薑府。

她家裏原本還能請兩個漿洗做飯的婆子,如今吳成領被辭退了,銀錢生生少了一半。

原想著去另幾戶富戶家謀點出路,可也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說她家的老吳是個挑撥主子的,到頭來不僅沒人聘他管家,就連做夥計都沒人要。

現下這吳成領整日在家吃酒賭錢,別說請婆子了,柳氏回家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想起這些她就來氣。

明歡也不管她閉著眼,隻說道:“小姐差我來請劉嬤嬤過去!”

柳氏斜著眼:“哪個小姐這般威風,差奴使婢的,倒比給我工錢的汪夫人還像正經主子了!我倒勸你別小小年紀不知好歹,你整日跟在短命鬼屁股後麵跑,有朝一日她死了,你第一個倒黴!”

“你胡說,我們小姐不會死!”明歡捏著小拳頭,恨不得打落柳氏那三顆齙牙。

柳氏嚷嚷起來:“整個白水城的大夫都知道的事兒,那還能有假?”

明歡也不與她囉嗦:“閉上你的狗嘴,總之今日你得跟我去見小姐。”

柳氏叉著腰大罵明歡:“狗仗人勢的東西,敢來差使老娘,如今這家裏還不是她當家呢,想使喚我?先去請了汪夫人的令來。”

“你給我等著!”

明歡喪著氣回到東苑:“小姐,是我沒本事,喊不來那柳氏!”

薑寧修剪著新長出的木槿枝葉:“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兒,他不是我們的人,如今又恨死了我,自然要對著幹。”

明歡瞅著張氏的廂房裏睡了個麵黃肌瘦的女孩,問道小姐:“這孩子是哪兒來的?”

薑寧指著院門低頭站著的少年:“方才張義送來的,是他小妹,吃了傷寒藥正睡著呢,這孩子病得重,大夫說明日還得接著切脈下藥。”

又是錢,明歡掰著手指頭數著:“小姐,上次老爺處要來的二百兩,修了院子又添置了家具,還買了些糧食,如今可隻剩三十兩了!”

薑寧放下剪刀:“哎,真是掙錢如捉鬼、花錢如流水!”

少年正想著薑寧這樣的小姐真是少有,也不嫌棄小妹帶病入府,還讓她睡了新的棉被床褥,她似乎也不像初見那日毒辣嘛,忽然聽得小姐傳他。

“張義,過來。”

他抱著破舊的長劍走過去:“聽小姐的吩咐。”

薑寧神色狠厲:“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把管賬房的張氏給我弄過來!”

“是!”他眼皮也不眨地應下,轉身便往外出去。

明歡揪著辮子,眯著眼看著那奇奇怪怪的少年:“小姐,他也不問問賬房在哪兒,能找到嗎?”

事實證明,明歡多慮了,不出半刻鍾,張義就抗著麻袋進了東苑。

“小姐,人帶回來了!”

說著,他吭哧一聲將那東西砸在地上,真是事少不囉嗦,人狠話不多。

“唔,唔……”麻袋裏的人被砸得狠了,抽搐了兩下便不動了!

“把袋子打開。”

聽得薑寧吩咐,張義解開了扣子。

那柳氏蓬頭垢麵的從麻袋裏鑽出來,臉上已然掛了彩。

薑寧單腿屈下,蹲在柳氏麵前:“既然嬤嬤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便遂了你的意,我手下的人向來是沒輕沒重的,不知道可傷了嬤嬤?”

她微微抬起下巴,張義便默契地扯下了那婆子嘴裏塞著的髒布團子。

“這薑家上下還真小瞧了你,青天白日的你敢綁了我,就不怕老太太、老爺、汪夫人治你得罪?你個不得好死的小賤人……”

見她滿口汙言穢語,張義一巴掌扇在她臉上,直打得人滿嘴是血。

那婆子依舊咒罵:“你個短命的……”

張義又連著巴掌扇過去,柳氏的門牙都給打得活活飛了出來。

他狠狠揪起柳氏的頭發,用劍抵著她肥胖的脖子,沉聲說道:“若你再敢對小姐不敬,我現在就殺了你。”

說話間,她脖子上的肉已被劃開了口子,往肩上流下一行熱血。

柳氏哪見過走江湖的真場麵,此時已被嚇得魂飛魄散,哪裏還敢掙紮,她的眼淚混著麵上殘破傷口的血泥濘的糊了一臉,狼狽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