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靈渾身僵硬,抿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蘇凝恨鐵不成鋼,她一臉維持公道的模樣道:“湛公子,說話要講究證據,怎可光憑你一麵之詞。”
邱靈被蘇凝推了一下,她壯起膽子,硬聲道:“我不過是在一旁恰好看見了你落水,沒來得及救你,你緣何要汙蔑於我?”
能來參加宴會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利益往來。
見蘇凝站向邱靈這邊,也不由跟著附和。
“說話還是要講究證據、證人,如果單是因為見死不救,就推斷是對方故意為之,未免太過於荒唐了。”
“說的在理,碧瀾亭水榭的水有多深,眾人皆知,若是為了救人,以身犯險搭上自己的性命,確實不該。”
“邱老似乎說過邱小姐不識水性,若這般,便更不該犯險了。”
“是這個道理,不過邱小姐應當大聲呼叫才是。”
“話也不能這麽說,或許是宋銘來的及時,沒給邱小姐幫忙呼救的機會。”
“在理。”
這一番議論,仿佛是在給邱靈洗白。
宋銘目光落在邱老身上,見對方始終一副維護邱靈的模樣,他心下有了決斷。
容少奇打斷眾人的聲音,問湛思瀾:“你可拿的出證據?或者有人證在場?”
湛思瀾同宋銘對視一眼,篤定道:“有!”
一錘定音,一群人麵麵相覷,目光落在了邱靈和蘇凝身上。
蘇凝扯了邱靈一下,後者勉強維持鎮定道:“你說有就有,萬一對方跟你們是一夥的呢?”
眾人目光又落在宋銘和湛思瀾身上。
借此機會,蘇凝低聲問:“你不是說四下無人嗎?”
“我看了四周的,沒有人在。”邱靈心中慌亂不已,目光不經意對上湛思瀾,她心一顫。
蘇凝眼睛微眯了一下,她沉吟道:“對方恐怕是為了唬你,虛張聲勢。”
邱靈猶如吃了定心丸,蘇家請的這些人來碧瀾亭這麽多次,定然不會像湛思瀾這個土包子似的觀賞水榭!
而且這些人同蘇府交好,犯不著為了一個湛思瀾得罪這麽多人。
想到這,邱靈愈加氣理直氣壯,她強硬道:“我沒推,是他想誣陷我!”
容少奇看雙方這架勢,開口道:“既然有證人,不妨先請上來看看。”
宋銘看向齊溫書,衝他點了點頭,後者衝小廝使了一個眼色。
就在這時,許久未開口的邱老,突然站起身。
他走到湛思瀾跟前,質問道:“湛公子,為何你非要一口咬定我家靈兒?”
他口不擇言道:“老夫承認,當初帶靈兒拜訪,沒考慮你的感受。但男兒誌在四方,三妻四妾屬實正常。”
“若是每個喜歡宋銘的女子,你都恃寵而驕一番,隻會落得妒夫的名頭!”
邱老的意思很明顯了,邱靈喜歡宋銘,邱家想結親交好,奈何湛思瀾不願意。
再結合留謎那一幕,眾人對湛思瀾紛紛持以指責。
“哪個夫郎不是聽夫君的話,哪能任由自己自私妄為。”
“我也是頭次聽聞,難怪這湛思瀾要咬著邱靈不放,原來這中間還有這事。”
“這樣善妒的夫郎,不如休了罷!”
湛思瀾念在邱老曾經幫宋銘說話的份上,並未想著處罰了人,再不留半點麵子。
誰知道邱老這一番口舌,直接將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他本就蒼白的臉,愈加慘白。
湛思瀾不自覺看向宋銘,他不介意做別人口中的“妒夫”,可他在意宋銘對他的看法。
更在意宋銘相信的是誰。
宋銘傾身擋在湛思瀾身前,冷若冰霜道:“邱老,我尊敬你是長輩,所以說話難免留了情麵,但如果這讓你們誤會了,那我就再說一遍。”
“我宋銘此生不納妾,隻求一人生死與共!”
眾人幡然醒悟,這哪裏是湛思瀾妒忌,分明是宋銘拒絕了,對方還胡攪蠻纏。
礙於蘇秦山在此,以及邱老的情麵,他們沒說難聽的話來。
楊徹就不一樣了,他連帶著宋銘一起嘲諷道:“我還以為是什麽深仇大恨,沒想到是愛恨糾葛啊。”
陳老佯裝教訓道:“不得無禮。”
“是,師父。”
宋銘沒管對方陰陽怪氣,視線落在了邱靈身上,見對方一臉被羞辱了的模樣,他又偏頭衝邱老說:“邱老,你與其質問我夫郎,不妨好好看看你孫女,究竟是何麵目。”
“在沐城,殺人未遂可是要杖責的。”
有邱老這個沐城第二針在,邱靈沒少被人吹捧。
甚至像蘇凝這樣的世家小姐,在未成為她的小姐妹前,也得禮讓三分。
如今被宋銘當眾羞辱,她的大小姐脾氣還怎麽忍得住,心中的恐懼和憋屈瞬間爆發。
她快步到宋銘跟前,厲聲道:“要說真麵目,是你該看清他,而不是我!”
她指著湛思瀾,滿眼怨恨。
“他什麽樣,我比你清楚;你什麽樣,我半點不清楚。”宋銘一雙眼睛冷的駭人,甚至連拂開邱靈的手都覺得惡心。
“宋銘!”邱靈目眥盡裂,看向湛思瀾的目光越加狠厲,她就該攔著宋銘,淹死湛思瀾!
恰好這時,齊溫書的小廝回來了。
“蘇老爺。”林一腰間別著刀,一身正氣,他不卑不亢衝蘇秦山做了一個抱拳的手勢,隨後自報家門道,“我乃顏公子的貼身侍衛林一。”
顏公子的名諱,在場的人都知曉。
若真正論起尊貴來,作為東道主的蘇秦山都隻有行禮的份。
“原來是林侍衛,不知來此是所謂何事?”蘇秦山訕訕一笑,話裏不由帶上了小心翼翼的味道。
“今日前來,本來是奉公子之命給宋神醫送請柬,無意打擾,隻是不巧瞧見了葉公子落水,所以特來作證。”
林一說著便從兜裏掏出請柬轉身遞給宋銘,又衝湛思瀾歉意道:“當時隔著一些距離,便未施援手,還請葉公子不要怪罪。”
湛思瀾自然不會不會怪罪,若是林一將他從水中救起,隻怕又是另一番風言風語了。
他搖了搖頭:“林侍衛肯來作證,已是萬幸,怎可怪罪。”
林一抱拳拱手。
湛思瀾站起身,同樣行禮:“我已改姓湛,還請林侍衛海涵。”
“原來如此,難怪大家稱呼湛公子。”林一又衝容少奇行了一個禮,隨後便站在了最中間,“我雖隻是路過,但到底是證人,便等容夫子蓋棺定論後再行離去吧。”
邱靈身形晃了一下,她求救的看向蘇凝,想問問她要怎麽辦。
“林侍衛,你可有證據,證明你在場?”蘇凝冷靜道。
“凝兒!不可無禮!”蘇秦山老臉一沉,語氣中帶了嗬斥。
邱老想相信邱靈,奈何對方是顏聞抒的侍衛。
一句話便可以幫宋銘扭轉乾坤,何須在這裏作證,同他們虛以委蛇。
他顫顫巍巍上前,雙手捏住邱靈的胳膊,沉聲問:“靈兒到底是不是你推的湛公子!”
邱靈臉色蒼白如紙,嘴硬道:“爺爺,這隻是他們的片麵之詞!”
“既然如此,不若由我還原一下當時的場景。”林一揚唇衝邱靈一笑,又道,“作為公子的貼身侍衛,耳力還是有的。”
邱靈瞪大了眼睛,死死咬住下唇。
“邱小姐先是指責湛公子配不上宋神醫,再是以前途為由,嘲諷湛公子什麽忙也幫不上,最後借著去拽湛公子胳膊,將人推入了水中。”林一看向邱靈,眼神似笑非笑,“邱小姐,可還要我說的更詳盡些?”
邱老聞言一巴掌直接扇了過去,他大發雷霆道:“你怎可這般胡來!”
宋銘雖已經聽過一遍,但再從林一口中說出來時,他還是忍不住憤怒。
自以為是的很多,但再囂張跋扈,也不該建立在別人的生命上。
像邱靈這種人,才是該被淹死的那個人!
他目光冷冽的看向被邱老一巴掌打趴在地上的邱靈,衝容少奇道:“容夫子,行杖責吧。”
邱靈嘴角出了血,眼神煥然,顯然被打懵了。
邱老聽到杖責立馬慌了,他衝宋銘和湛思瀾求情道:“靈兒隻是一時鬼迷心竅,她無心的啊,小宋,思瀾啊,老夫就這麽一個孫女,能否看在我的麵子上,饒她這一次。”
湛思瀾握緊了宋銘的手,垂下了眉眼。
他不想放過邱靈,他不是聖母,也不想當聖母。
邱老見狀,目光祈求的看向宋銘。
楊徹本來想諷刺一番,卻被陳老按住了手,他隻好繼續看戲。
“邱老,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思瀾此刻已經沒命了。”宋銘一臉冷淡,顯然不打算放過。
邱老連忙看向林一,“即便你沒及時趕到,林侍衛也不會見死不救,靈兒從小身體就差,杖責她會沒命的!”
宋銘覺得好笑,原來再高潔受人敬仰的人,也逃不出私心。
就因為受害者沒死,便被加以道德綁架從輕而論。
可若是悲劇已經釀成了呢?
是不是還得勸他死者不能複生,放下仇恨,以免再造成另一個家庭的悲劇?
“邱老,若是今日被推下水之人,是你的孫女呢?你又當如何處之?”宋銘眼神猶如霜花,語氣平淡中夾雜著冰刃。
“這……”邱老睜大了眼睛,目光從湛思瀾掃過,又落在邱靈身上,他張了張嘴,辯解的話卡在了喉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