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顏聞抒這種從小接觸圍棋的人來說,宋銘棋藝並不精湛。

宋銘看向顏聞抒,見對方一臉神清氣爽,他不由抽了抽嘴角。

在他身上找優越感,實在沒必要。

“你的婚事如何了?”

突然聽見宋銘這麽問,顏聞抒一愣,他撚著棋子湊近了些許,問:“為何這麽問?”

恰好這時,林一推門而入,他拱手行了禮,衝顏聞抒道:“主子,已經找到縣令作假的賬本了。”

“於馨月和陸駿婚期定在了哪一日?”顏聞抒轉頭看向林一,目光裏盡是探究。

“婚期定在了臘月二十五。”林一如實匯報。

“臘月二十五?”顏聞抒眉心一蹙,也就還有十天左右,“這麽著急。”

宋銘隨意落下一顆棋子,目光落在林一身上,問:“可是於馨月懷有身孕了?”

林一點點頭。

“難怪這麽著急。”顏聞抒想了想,擺手道,“先不著急,等他們大婚後,再動手。”

這樣一來,隻要於盛然同於馨月斷絕關係,就能保全於家。

何況現在於馨月的所作所為,也已經讓於盛然傷透了心。

孰是孰非,想必已有判斷。

“接下來,我們就等嗎?”林一再次出聲。

顏聞抒扭頭問宋銘:“不如先將學府的事情解決了?”

“行,今晚便出發回泅水吧。”反正也就一日的路程,並不算遠。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客棧,坐上了馬車,顏聞抒才好奇道:“銘兄為何問起了我的婚事?”

宋銘麵色無波,語氣平靜:“魏舒年後會來淼城。”

“什麽?”顏聞抒怔愣了一秒,隨即驚喜道,“此話當真?”

宋銘給他澆了一盆冷水:“別高興太早,說不準他願意跟著我們去鏡城。”

顏聞抒:“……”

說來也對,畢竟是師徒,恐怕魏舒隻會舍他。

宋銘見他神色恢複漠然,沒再多說。

林一被顏聞抒留在鹿角監視縣令等人,宋銘一行人回到泅水名瀾山莊,已經是四更天。

率先闖入山莊的是小白,下人看到熟悉的白骨,紛紛去稟告黃老等人。

孟敞看到宋銘和湛思瀾安然無恙,“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師父,你沒事也不捎個信兒,任由別人瞎傳!”

宋銘看出他伸過來的手,目光冷冽:你敢用你淚水滿手碰到我,試試?

孟敞癟了癟嘴,收回手往自己身上擦了擦。

宋笙笙直接撲進了湛思瀾懷裏,圓溜溜的眼睛裏盡是淚花:“師爹!”

湛思瀾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把人抱在了懷裏。

李子越相較而言,冷靜多了:“師父,府中一切安好。”

想到還有客人在,他又說:“齊公子一路勞累,我便沒讓人去打攪。”

宋銘知道他口中的齊公子,是說齊溫書,點點頭道:“嗯,無妨。別站在門口了,先進去吧,此行我們行蹤保密。”

李子越猜到他們在計劃什麽事,便沒再多問。

反倒是黃老,忍不住道:“也不考慮我這個老頭子聽到驚嚇有多大,平安就好。”

宋銘知道他是真擔心,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禍害活千年。”

“你當千年王八呢。”黃老吹胡子瞪眼。

眾人噗嗤一笑,起身往裏麵走。

黃老等人知道他們奔波一天累了,便將想問的話,都放在了心底。

等一覺睡醒,宋銘才知道鍾頃的師父,秦老也在府中。

學府需要的課桌,以及教學房間,都已經布置齊全。

宋銘打算留一間房間出來,專門放醫書。

於是同湛思瀾一起去黃老商議,要不在府中弄一個藏書閣。

裘老每日都要來名瀾學府,沒想到今日能看到宋銘。

他驚喜道:“你們沒事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們真出事了!”

說完他圍繞宋銘和湛思瀾轉了一圈。

宋銘和湛思瀾相視一笑,異口同聲道:“讓你們費心了。”

“哪裏哪裏。”裘老和黃老謙虛道。

“你們找我是要說事吧?”黃老看向兩人。

宋銘點點頭:“既然要弄學府,醫書必然少不了,我打算將我這裏的醫書,一並拿出來,設置一個藏書閣,供學子觀看。”

黃老捋了捋胡須,沉思道:“你的想法固然好,但就怕有些人學過後,出去自立門戶,學府存在的意義可就不大了。”

裘老讚同的點頭。

“扣扣扣——”敲門聲率先響起,隨之而來的是秦老的聲音,“好啊你們,躲在這裏,不叫我!”

他推門而入,看到湛思瀾和宋銘的臉,他老眼裏閃過一抹迷茫。

隨後後退一步,將門關上,問旁邊的鍾頃:“乖徒兒,為師是不是還在夢裏?”

“……”

屋內屋外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黃老最先受不了,上前一步,拉開房門,凶巴巴道:“你眼睛被驢踢了?”

秦老橫眉豎眼:“你腦子才被驢踢了吧!”

裘老習以為常:“冷靜冷靜,這麽多人看著呢。”

秦老和黃老冷哼一聲,紛紛別開了臉。

鍾頃看到宋銘和湛思瀾,他拱手行禮道:“宋神醫,湛公子。”

“誰?”秦老嚇得快跳起來,他沒見過人,還以為徒弟被鬼附身了,連忙伸手去摸鍾頃的額頭,“徒兒啊,要不還是跟為師回家吧,你看看你,都學傻了。”

“……”

房間裏再次陷入了詭異的沉寂。

鍾頃無奈拿開秦老的手,把人轉向宋銘和湛思瀾,“師父,這兩位容貌出眾的人,就是宋神醫和湛公子。”

秦老瞪大了眼睛,怔怔道:“徒兒,你是說為師也出現了幻覺嗎?”

宋銘:“……”

湛思瀾:“……”

黃老的老友,似乎腦袋不太好使。

黃老三步並作兩步,猛地到秦老跟前,他揪住秦老的耳朵,惡聲惡氣道:“你老糊塗了嗎!好好看看,這是大活人!”

秦老痛的嗷嗷叫,捂住耳朵道:“行了行了!老夫知道了,趕緊將你的手鬆開!”

黃老冷哼一身,鬆開了手。

然而隨之而來的是暴躁的拳頭。

兩老頭瞬間扭作一團,你扯頭發,我揪胡子,看著無比衝擊。

鍾頃扶額:“讓大家見笑了,我師父和叔伯,一天不打,哪裏都不舒服,等他們累了就好。”

“……”

宋銘揉了揉太陽穴,原來黃老口中的難搞,是這個意思。

裘老幹咳一聲道:“既然是為了藏書閣,我建議將尋常醫書,放在最底層,根據天賦和勤奮,進入下一層學習。”

“我也是這個想法,隻是這樣設計,藏書閣必然是大工程,而且要善於做機關的工匠。”宋銘眉心一蹙,這恐怕得讓顏聞抒動用人脈。

兩打架的老頭,聞言突然頓住。

秦老揪著黃老胡子,不屑道:“這有何難,我認識精通機關術之人。”

黃老扯著他的頭發,惡狠狠道:“那你有本事把人請來啊!”

“徒兒,去拿紙筆,就說為師快死了,請墨家了卻我心願。”秦老張口就好,全然沒將生死放在眼裏。

鍾頃嘴角抽了抽:“師父,這個理由,上次用過了。”

“那就說,我能治好他們家主的腿疾。”

“……也用過了。”

黃老爆嗬道:“你到底靠不靠譜!”

秦老不以為然:“你撒手我就靠譜了。”

黃老痛的齜牙咧嘴:“一起鬆手!”

鍾頃習以為常:“三——二——一”

果不其然,兩人鬆開了手,隨後離對方老遠。

宋銘:“……”

湛思瀾:“……”

就很無語。

離譜!

秦老重新整理自己的束發妝容,扭頭衝鍾頃道:“我的名義用過了,你可以用宋神醫啊。”

言外之意是宋銘能治好墨家家主的腿疾。

鍾頃眼睛一亮:“師父說的在理!”

說完人已經走了,完全沒有考慮宋銘這個當事人。

宋銘頭次見這麽不靠譜的大夫,不由捏了捏眉心。

黃老看出他的擔憂,開口道:“放心吧,墨家機關術,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隻要你能治好他們家主的腿疾,金山銀山他們都能滿足。”

“不過墨樞鈺那腿疾,可不好治。”秦老看向宋銘,“你有把握嗎?治不好,他們可是要殺人的。”

宋銘:“……”

湛思瀾瞪大了眼睛,皺眉道:“你怎麽能將別人的生死,說的這麽隨意!”

秦老摸了摸額角的頭發:“那不是你們需要嗎?”

湛思瀾很生氣,這老頭太過分了。

宋銘握住湛思瀾的手,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後衝秦老道:“您說得在理,不知墨樞鈺的腿疾,是怎麽一回事?”

裘老同樣好奇,他都不知道還有這麽一位人物呢,而且還是這兩人的熟人。

秦老看向話黃老,後者給了他一個冷眼,捋了捋胡須道:“墨樞鈺今年二十有一,斷腿已有十八載。”

“他四歲時,被父親親手打斷了腿。”

湛思瀾眉心一蹙:“親手打斷?”

“沒錯!”秦老搖了搖頭,“他父親為了跟人私奔,不僅親手打斷了他的腿,還給他喂了毒藥,不會死,但沒長大一歲,骨頭斷裂的地方,便會傳來蝕骨的疼痛,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湛思瀾臉色一白,踉蹌後退了一步,顯然被震驚的不輕。

黃老歎息一口氣:“也正是因為這種毒,才能讓他的腿生長同常人無異,隻是平常沒有知覺,無法行走。”

“那你這給人希望,又治不好,不是把人推進深淵嗎!”裘老不讚同道。

湛思瀾深以為然。

“那小子堅強著呢,不然能坐上家主?”秦老不屑一顧道。

“……”

宋銘覺得這個症狀有些熟悉,《肉骨白書》好像有記載,不過書被他扔在空間裏了,此刻查看很不方便。

鴻靈抹自告奮道:“問我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