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毒叫蝕髓骨,是在之前的噬骨毒和死緩上做了改良,如果是正常人,不僅要忍受非常人的蝕骨之痛,還要忍受骨髓侵蝕骨骸之痛。”
鴻靈說完沒聽見宋銘出聲,又繼續道:“如果沒有解藥,不出一個月,常人便會忍受不了疼痛自殺。”
“但墨樞鈺年紀小,加上又斷了腿,本來應該啃噬骨骸的骨髓之毒,同皮肉裏的蝕骨毒融合,便達成了新的平衡。”
宋銘皺了皺眉:“也就是說,兩種毒反倒是讓墨樞鈺的骨骼正常生長了,但隨之而來的是生長疼?”
隻不過這個生長疼,是兩種毒的結合。
非常人能夠忍受!
鴻靈:“可以這麽理解,其實他站不起來,並非是因為斷了腿,而是因為毒。”
“我知道了。”宋銘沒料到情況這麽複雜,不過這個墨樞鈺,倒是讓人好奇。
還是幾歲的孩童,便經曆了這些事,最後還能坐上家主的位置,不簡單!
黃老難得同意秦老的話,摸著胡子道:“確實堅強,不然換成誰騙我這麽多回,早把人大卸八塊了!”
秦老:“……”
湛思瀾好奇道:“既然被騙了這麽多次,你們怎麽知道,他這次就會上當?而且他怎麽還能活著?”
湛思瀾看向秦老,疑惑又直白的眼睛,就差沒直接寫著“秦老怎麽還能活著”。
秦老幹咳一聲,看著像是不好意思。
黃老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嫌棄道:“因為他對墨樞鈺的爹有恩。”
湛思瀾更不理解了:“他父親不是親手折斷了他的腿,同人私奔了嗎?”
“生墨樞鈺的人,跟你一樣,是哥兒。”秦老歎息一聲,目光陷入了回憶,“當年為了生墨樞鈺差點丟了命,是我路過救了他,後來墨樞鈺的父親離開,也是我用藥撿回了墨樞鈺一條小命。”
“可惜啊,沒能救回他的命。”
宋銘目光落在秦老身上,疑惑道:“墨樞鈺的爹是因何而死?”
黃老捏緊了拳頭,憤憤不平道:“因為人渣。”
宋銘、湛思瀾和裘老更懵了。
秦老捏了捏眉心,道:“墨樞鈺的爹叫墨脩,父親姓章名秋山,私奔被人發現,便挾持了墨脩做人質。”
墨脩能不嫁出去,反而招上門夫君,自然就不怕章秋山挾持。
所以在路過斷崖時,欲跟章秋山和他的小情人同歸於盡。
“三人一起墜涯,由於章秋山和他的小情人幫墨脩墊了一下,所以墨脩還剩一口氣。”
“但他五髒六腑皆碎,我到時已回天乏術,隻能吊著一口氣,讓他跟墨樞鈺告別。”
這也是為什麽墨樞鈺對秦老這麽容忍的原因。
當然,貓和老鼠,誰陪誰玩,也說不一定。
閑暇之餘,總要有樂子餘口惜口蠹口珈。才成。
湛思瀾率先反應過來,他瞪眼看向秦老:“你有護身符,我夫君又沒有!”
“你夫君不是那麽厲害嗎,把我徒弟迷的不要不要的。”秦老哼唧一聲,怨氣挺重。
宋銘:“……”
湛思瀾快氣成河豚了,“鍾公子留下,是他自己所想,我們從未強求。”
什麽叫做迷的不要不要的!
汙蔑!
宋銘按住激動的湛思瀾,環著人的肩膀,讓其呆在身側。
他目光落在秦老身上,語氣平緩:“秦老,既然鍾頃想留在這裏,不如你把醫館遷過來便是。”
黃老一聽不樂意了:“你想讓這個糟老頭留在名瀾山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秦老我!皺了皺眉,語氣嫌棄,“你都能留在這裏,我為什麽不行?”
“那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多蠢和多招人厭!”黃老不甘回懟,還嫌棄他!
“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肯定要留下,我這就差人去搬東西。”秦老扭頭便朝外門走,連看都懶得回頭看。
黃老:“……”
宋銘笑著看向黃老,開口道:“多謝。”
如果不是黃老激了這麽一下,還騙不到人留下。
黃老:“!!!!”
他是真看不慣秦老好嗎!
敲定了日子,宋銘便開始整理醫書。
湛思瀾主動幫宋銘摘抄《肉骨白書》,這樣一來,他就有空跟鴻靈一起整理現代那些開刀手法。
兩日後。
墨樞鈺到了名瀾山莊,顏聞抒正打算讓人換上新的牌匾。
四目相對,墨樞鈺率先行禮:“少城主。”
他坐在特製的機關術輪椅上,雖然不能行跪禮,但不難看出他的高大。
如果能站立行走,定然是淼城一等一的美男子。
不過相較於宋銘的英俊,他我多了兩分柔美。
大抵是像他的生父墨脩。
“來見宋銘吧?”顏聞抒開門見山道。
墨樞鈺點頭,他露出一個笑:“可是怕我傷人,特意請來了少城主?”
明明在笑,卻無端給人一種陰冷的既視感。
就像是寒潭裏的隻露出眼睛的巨獸,伺機將獵物一口吞掉。
顏聞抒一手置於腹前,另一個手背在身後,他冷漠疏離一笑:“那倒不是,我來是為了醫學府一事。”
“都一樣。”醫學府是宋銘建議,自然也是保宋銘的意思,墨樞鈺還不至於連這點都看不透。
湛思瀾出來透氣溜達一圈,沒想看會遇上這兩人。
他看向我管家,後者介紹道:“這位就是主子的貴客墨樞鈺。”
湛思瀾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對方身上。
他看對方,墨樞鈺也在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不能行走的原因,墨樞鈺就如沒曬過陽光的人一般,冷白的如同一尊煞神。
哪怕好看的外表,我遮掩不住這份陰冷。
湛思瀾突然佩服顏聞抒了,對誰都能應付自如。
墨樞鈺對湛思瀾的評價隻有一句話:竟然有比他生父還好看的哥兒。
不過美色於他,就如同自己的腿,華而不實。
他眼神平靜,看向湛思瀾的目光,更是波瀾不驚。
顏聞抒介紹道:“這位就是你要見的宋大夫的夫郎。”
湛思瀾自認為是東道主,主動道:“墨家主,一路奔波,不如先休息——”
他話還沒說完,墨樞鈺突然開口道:“你們可成親了?”
湛思瀾:“啊?”
顏聞抒:“!!!”
不會吧!難不成這人對湛思瀾有非分之想!
“自然已經成親了。”宋銘從一旁走來,行至湛思瀾身側,伸手環住了他的肩膀。
墨樞鈺打量的目光落在了兩人身上,而他身後的老人,突然歉意開口道:“抱歉,家主因為我已故親人的原因,不相信男子會善待哥兒,還請見諒!”
墨樞鈺皺了皺眉,但未打斷老人說話。
湛思瀾和宋銘不由想起之前秦老所言。
“裏麵請。”宋銘改為握住湛思瀾的手,衝大廳的方向,做了一個“請”。
對方看起來並不需要休息,頭亦或者,是因為不喜歡在陌生人麵前露出弱點。
機關術輪椅的木輪碾壓在石板路上,發出軲轆軲轆的聲音。
寂靜又詭異的氛圍,直到進了大廳,才緩和下來。
宋銘刻意觀察對方的輪椅,發現墨樞鈺並不需要推或者抬,因為他可以自己上台階和驅動輪椅。
管家讓婢女將茶奉上,隨後退到了一側。
湛思瀾沒察覺墨樞鈺的惡意,加上對他的遭遇有相似之處,態度溫和道:“這是沐城的上等好茶,不如先品品。”
墨樞鈺沒有拒絕,小抿了一口,“嗯,好茶。”
顏聞抒短促笑了一聲,“貢茶自然是好。”
墨樞鈺沒接話,但也明白,少城主同宋銘關係很好。
宋銘看了一眼湛思瀾,心裏清楚,湛思瀾從憤懣不安轉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他和墨樞鈺都不受父親痛愛。
但宋銘還是忍不住醋意,他輕輕捏了捏湛思瀾的手,“不是還要抄醫書嗎,去書房等我。”
湛思瀾沒有察覺他的情緒,乖巧點了點頭。
墨樞鈺卻突然嗤笑了一聲。
顏聞抒皺了皺眉,感覺對方根本沒將他這個少城主放在眼裏。
“墨家主可是有話要說?”宋銘麵色改色,淡漠的眼睛,不帶半點情緒。
“不過是想到我那可憐的爹罷了。”墨樞鈺絲毫沒顧及身後變臉的老人,漫不經心道,“男子都一樣,喜歡得到美的東西,再利用殆盡後拋棄。”
他這意有所指的話,意思再明顯不過。
無非是認為宋銘在利用湛思瀾,而並非同他兩情相悅。
湛思瀾蹙眉,想解釋,卻被宋銘攔住,隻聽他反問道:“那你認為夫夫或者夫妻之間,應該如何相處?”
墨樞鈺抿直了嘴角,目光森冷的落在宋銘身上。
湛思瀾那點同情心收斂,看向墨樞鈺的眼神,重新帶上了敵意。
宋銘是天下最好的人,誰也不許說!
墨樞鈺看懂了湛思瀾的眼神,手指捏緊了機關術輪椅的扶手。
宋銘看著像小獵豹似的湛思瀾,眉眼柔和,安撫的摸了摸他的後腦勺。
這副溫柔繾綣的畫麵,讓墨樞鈺眼裏閃過一抹迷茫。
男人除了貪圖哥兒的色,怎麽可能會真心對待對方呢?
章秋山說過,外表好看,生了孩子的醜陋家夥,根本就是噩夢!
所以哪怕爹再愛他,他依舊認為爹醜陋不堪。
尤其是肚子上的疤痕,還有……孩子撐大肚子後留下的紋路。
讓人惡心。
所以墨家,沒有一個哥兒善終。
偏偏墨家,又需要子嗣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