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母親姓湛。”湛思瀾不卑不亢解釋道。
候執想起最近聽到的傳聞,了然道:“你就是湛雪羽的兒子吧?”
湛思瀾點頭,怕對方誤會,又認真道:“我不會回湛家,湛家也不是我的家。”
候執挑了挑眉,這就有趣了。
突然丫鬟開了門,候執立即迎上去,問:“主君情況如何了?”
“宋神醫還在醫治,奴婢是去打熱水。”小丫鬟麵無表情道。
“那你還不趕緊去!”
丫鬟:“……”不是您要問嗎!
她福了福身,趕緊走了。
孩子方才看完,又被產婆抱回了房裏。湛思瀾想起候執方才擔心的樣子,見他這會兒墊著腳往裏麵瞧,安慰道:“有我夫君在,蘇公子不會有事的。”
候執點頭,但眼神裏還是擔心。
“看來侯爺很愛蘇公子。”湛思瀾隻是隨口感慨一句,誰知候執卻變了臉。
“誰告訴我愛他了,我不過是看在他辛苦生孩子的份上。”候執口是心非沉了臉,仿佛真如他所言那般。
湛思瀾不由皺眉,問:“那為何都未看孩子一眼,便關心裏麵的人?”
“我隻是擔心他死了,孩子沒人照看而已。”候執故作鎮定,臉色冷冽道。
好似這樣他就不在乎了。
誰知方才的小丫鬟已經打水回來了。
她紅著一雙眼睛,怒氣衝衝看著候執。
“侯爺,當初是你硬要娶我家主子,並非他故意蹉跎你姻緣,如今我家主子為你生了孩子,你竟然還這般對他不公!”
湛思瀾看向候執,隻見他捏緊拳頭,不置一詞。
湛思瀾挑了挑眉,這小丫鬟應該是蘇木的陪嫁丫鬟。
候執這樣被頂撞,換做其他人,早已經讓人把丫鬟拖下去亂棍打死了。
看起來並不像沒動感情啊。
“既然你不愛我家主子,為何不成全他和離,偏偏還要讓他懷上你的孩子!”小丫鬟明顯氣狠了,也不管眼前都有誰,隻管為蘇木討回公道。
“他想和離,我就得答應嗎!他毀了我的姻緣,我自然一輩子也不會放過他!”候執怒不可遏道。
就在這時,房門又開了。
出來的不是別人,是宋銘。
“夫君。”湛思瀾上前一步,詢問道,“蘇公子如何了?”
宋銘搖了搖頭。
候執臉色一變:“你不是神醫嗎!搖頭是什麽意思!”
“我搖頭是因為蘇公子不想醫治。”宋銘見湛思瀾眼神空了一下,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隨即看向候執,“你們方才的話,蘇公子聽見了。”
候執心裏咯噔了一下,“什麽意思?”
“蘇公子說,他知曉你不喜歡他,隻要他死了,你主君的位置就空出來了,你就可以娶別人了。”宋銘頓了頓,又繼續說,“他隻有一個要求,希望你能看在他識趣的份上,善待孩子。”
候執聽的心驚肉跳,胸腔內傳來一陣酸澀一陣刺痛。
蘇木這番話,分明是不想活了。
他臉色一白,衝房間裏怒斥道:“蘇木,你休想!你要是敢死,我就將孩子扔了!讓他去做乞丐!”
說完,又一臉驚慌衝宋銘道:“你是神醫,肯定能救他對不對,我求你,必須讓他活著!我不許他死。”
湛思瀾眼神裏閃過一抹疑惑,以往宋銘救人,並不是半途醒來。
這次……
“侯爺,蘇公子難產又大出血,本就隻剩下一口氣吊著。”宋銘見候執臉色更難看了,連帶著手都在顫抖,又好言道,“即便救回來了,你今日這些話,也可能會產後抑鬱,更不用說你對他不好了。”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你何不如讓他少受些折磨。”
候執瞪大了眼睛,雖然他不知道產後抑鬱是什麽,但他聽懂了宋銘的大概意思。
蘇木想死,是因為他方才那些話。
宋銘可以把人救回來,但他對蘇木不好,還是會死。
他一把抓住宋銘的手:“我對他好,你救他,別讓他死!我求你了,宋神醫!”
候執生怕宋銘不救了,幹脆跪在了他身前。
宋銘麵不改色:“我不救尋死之人。”
“我保證他不會尋死。”候執舉起手,做出發誓的手勢。
宋銘不僅沒有扶對方起來,還問:“你可知什麽是產後抑鬱?”
候執老實搖頭。
宋銘深沉的歎了一口氣,給他解釋道:“因為許多事情積壓在心中,門無法紓解,加上外界的刺激,從而讓他有輕生的想法。”
“打個比方,你方才說的那些話,就是刺激他抑鬱發作之一。”
候執點點頭,意思是他要對蘇木好,敞開心扉接納他嗎?
湛思瀾眼神詢問宋銘:蘇木真的醒了?
宋銘搖頭:沒有。
但隻剩下一口氣是真的。
湛思瀾好奇道:“你既然那麽在意他,為何還要說這些話來傷他,萬一他為你生孩子,真沒挺過來,又或者沒遇上我們,你不是要後悔一輩子?”
候執心下一震。
為什麽他沒想過這些呢?
要是蘇木……他心驀地一疼。
不,蘇木不能死。
宋銘見他想明白了,衝湛思瀾假意道:“你多勸勸他,我進去醫治。”
“好。”湛思瀾點頭。
見候執還跪在地上,湛思瀾也懶得提醒。
“蘇公子的丫鬟,為何會說蹉跎你的姻緣?”他停頓了一下,幹脆蹲在了候執旁邊,“你既然不喜歡他,為何要娶他呢?”
候執喉頭發澀,抿了抿幹燥的嘴唇,道:“我同他先有了夫夫之實,才成的親。”
湛思瀾麵露驚訝,沒想到兩人之間,還有這層關係在。
“被人算計?”
候執點頭:“他說不用我負責,我又不是那種拍拍屁股走人的無恥之輩,自然是要娶他的。”
“所以你本來有心上人?”湛思瀾問。
候執:“嗯。”
見湛思瀾臉色不對勁,他又連忙解釋:“我打算娶他,就已經決定不再喜歡那人了,誰知有人告訴我,當初那一夜,是他的算計……”
後麵不用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我現在不在乎是算計。”尤其是聽了宋銘的話後,候執覺得心都快停止了。
如果蘇木想死,定然都是他的原因。
湛思瀾總結道:“所以你喜歡他?”
候執耳根一紅,很不想承認,但這是事實。
“我若不喜歡他,府中就不會隻有他一人了,更不會讓他懷上我的孩子。”
湛思瀾想起他方才說的那些話,懟道:“可你要將你們的孩子,丟去做乞丐。”
候執:“……”
“我那是氣話……我隻是不想他尋死拋下我們父子倆。”
湛思瀾看他這副別扭的模樣,死鴨子嘴硬,活該被嚇。
“那你以後可得好好對他了。”想起什麽,湛思瀾又說,“之前有個婦人,受了不好的事的刺激,瘋了,我夫君將她的瘋病治好了,可人還是死了。”
“為何?”候執皺眉,“都治好了,為何還會死?”
“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啊。”湛思瀾歎了一口氣,“蘇公子跟她實質差不多,搞不好,救了真等於白救。”
候執心一抖,他喜歡蘇木不假,但說過的傻話也多。
就如今日那般傷人的話。
若是蘇木因這些話過不去……他後背猛地冒出冷汗,不,決不能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湛思瀾見他眼神虛晃,臉色白裏透著蒼慌,清楚他已經認清了。
好好的喜歡對方不好嗎,非要你死我活。
湛思瀾鬆了一口氣,站起了身。
裏麵的宋銘並不輕鬆,床榻上的血跡,丫鬟已經收拾幹淨了。
蘇木嘴唇白的沒了血色,連帶著臉色也灰白了。
他肚子上被縫了一條蜈蚣,赤。裸的上半身插著數根銀針。
丫鬟在一旁小聲啜泣,產婆擰著眉,無聲歎息。
在他們看來,蘇木已經就不回來了。
畢竟呼吸都沒了。
“你家主子,就為了外麵那個傻子不想活了?”宋銘已經搶回了對方的生機,可蘇木根本沒有想活的欲望。
方才候執說的那些話,蘇木能聽見,但說不出話。
宋銘不過是將他身體呈現的意願,用語言轉述給了候執而已。
丫鬟無聲流著眼淚,聞言擦了一把,開口道:“蘇家和侯府是世家,主子小時候就喜歡侯爺了,隻是對方不知道。”
“等兩人大些,加上又要避嫌,慢慢就不熟悉了,直到湛老爺生辰宴,這才有了交集。”
宋銘皺了皺眉,想打算丫鬟讓她說重點,但看她哭的止不住的模樣,又放棄了。
“主子被人算計,走錯了屋子,正巧侯爺喝的酒有問題,兩人就……”丫鬟臉紅耳赤,分不清是哭狠了,還是害羞。
“侯爺一直認為是我家主子故意設計,也不聽主子解釋,就這麽渾渾噩噩在一起生活了半年。”
“於是你家公子心灰意冷,想要和離,侯爺又不準,然後你家公子又懷孕了,便想著等一等?”宋銘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對,主子以為……有了孩子,能改變侯爺,誰知道……嗚嗚嗚”小丫鬟終於壓抑不出,眼淚一串一串落下。
她的大聲,嚇得門外的候執,臉都快跟紙一樣白了。
“你夫君……不是說能治嗎?”候執聲音發抖,整個人在崩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