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和湛思瀾把湛嘉煜送到客棧門口,等人馬車走了,才回房。
四角圓桌上,還擺放著茶具,仿佛方才湛嘉煜的話還在耳邊。
宋銘用茶水洗了杯子,蓋在了茶盤上。
湛思瀾低著頭,擰了一下眉,又抬眸看向宋銘:“湛雪音這個時候回來湛家,是因為我們吧。”
“嗯。”宋銘回頭看向湛思瀾,就著最近的凳子坐下,又衝湛思瀾勾手,“怕嗎?”
湛雪音的追殺計劃沒有成功,如今城主府又有景禦的人找麻煩,想來日子也沒多舒心。
她還能騰出手插手湛家,倒是出乎宋銘的意料之外。
湛思瀾看了一眼他的大腿,乖乖。坐在了他懷裏,靠著人道:“你還記得顏聞抒說過的話嗎?”
宋銘一愣:“鏡城不允許外城人留子嗣?”
湛思瀾點頭。
“你的意思是湛雪音不是湛天年夫婦所生?”宋銘之前有過同樣的猜測,但湛天年是如何瞞天過海的呢?
宋銘皺了皺眉,凝眸沉思。
“湛雪音有沒有可能知道此事?”湛思瀾頓了頓,又大膽了猜測,“或者……湛天齊也知道。”
宋銘放在湛思瀾腰間的手頓住,也不是不可能。
按道理來說,即便湛天年夫婦失去了女兒,也該重新要孩子才對。
正常夫婦,除非生育有問題,不然不會選擇隻要一個孩子。
何況還是在子嗣為重的古代。
所以,湛天年夫婦不要孩子,很可能是在隱瞞什麽。
又或者答應了什麽理由。
對了,還有湛嘉煜的過繼。
真的是為了膝下有人孝順?還是避免血脈參雜?
“你想到了什麽?”湛思瀾抬眸,落在了湛思瀾的下巴上。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宋銘的思緒。
他看向懷裏的人,點了點頭:“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除非江慕雅的身份,護的嚴嚴實實。”
但江慕雅和慕林婉的女兒,這一點,他們能通過畫像得知,隻怕其他人也能查到線索。
宋銘擰起眉毛,下一秒,細嫩的手指按在了他的眉心。
宋銘眉心舒展開,他握住湛思瀾的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湛思瀾點點頭:“咱們還有小白和小綠。”
兩人偶爾要出去,看病的人也多,林一時不時還要出去打探消息,宋銘便把小白送回空間了。
如今湛雪音要出城主府,也應該讓對方出來溜溜了。
不過現在時辰還早,距離晚膳也還有一兩個時辰,宋銘幹脆將小綠和小白一起拎出了空間。
當然,沒忘了小肥雞。
正好給江慕雅治病的藥方裏,有它的眼淚做藥引。
翌日。
裴清依舊裹得嚴嚴實實來找宋銘和湛思瀾,不過看的出他很高興,應該是身上的毒瘡消退了。
“宋神醫,多謝。”果不其然,對方摘掉了頭巾,露出了完好的臉。
湛思瀾看得有些呆。
裴清的容貌,給他一種小狐狸的感覺。
如果說宋銘是謫仙,那麽裴清就似憨態可掬的狐仙,尤其是笑容,特別吸引人。
難怪湛良陵想得到他了。
容貌的罪過,他再清楚不過。
宋銘看了一眼湛思瀾,裴清固然好看,但還是不及湛思瀾那張臉。
尤其是五官的比例。
他想了想問:“湛良陵可有找過你?”
既然對方知道他們在接觸,定然也清楚,他在幫忙解毒。
這恐怕同對方的意願,有所違背。
裴清點頭,和盤托出道:“那日,我離開客棧,便發現被人跟蹤了,我沒有感受到惡意,便沒有理會,不過我猜想到是葉家人。”
宋銘點點頭:“確實是葉家人。”
湛思瀾急忙問:“他找你可說了什麽?”
“我毒瘡沒好,他對我也下不去口,我告訴他,隻是試試,不一定有效,他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毒跟他有關係了。”裴清攥緊拳頭,說完鬆了一口氣,手指放鬆了開來。
林一和小白在隔壁,小綠纏在湛思瀾手腕上。
三人的談話,若是有人隱匿偷聽,勢必會引起小白和小綠的警惕。
湛思瀾看了一眼宋銘,問裴清:“你現在打算怎麽做?”
是繼續同人周旋,還是羊入虎口,被人吃的幹幹淨淨。
裴清麵色一僵,又故作放鬆道:“我已經聯係了裴家的人,他們不會放任我不管的。”
湛思瀾麵露懷疑。
宋銘沒拆穿他,反而說:“你可以住客棧,光天化日之下,湛良陵沒辦法找你麻煩。”
聯係昨日湛嘉煜所言,隻怕湛良陵見裴清自己解了毒,會幹脆將生米煮成熟飯,再將人丟棄。
救人不能救一半,就當給景禦麵子了。
“我可以住這裏嗎?”裴清捏了捏手指,眼神詢問。
那模樣,顯然是擔心自己的風評,害了兩人。
宋銘看向湛思瀾,後者點頭:“林一隔壁還有一間空房間。”
裴清一喜,巴不得馬上同客棧掌櫃說。
想起還有一件事,他自責道:“我恐怕還給兩位帶來了麻煩,我偷聽到湛良陵,要找人散布宋神醫醫術不精的造謠。”
“無妨。”宋銘並不擔心,之前在沐城和淼城,遇見的可不比這些人少。
年齡從來不是衡量醫術的標準,天賦才是。
“真的沒關係嗎?”裴清還是有些擔心。
湛思瀾露出自信的笑容:“就算所有大夫都不行,我夫君也不會不行。”
宋銘:“……”
裴清臉有些發燙,應該不是他想的那個“不行”吧。
“那我下去同掌櫃說清楚,再去買幾身換洗的衣服。”裴清站起身,衝兩人道。
湛思瀾擔心他路上發生意外,想了想說:“讓林一跟你一起吧。”
“我帶你去認識。”湛思瀾握住裴清的手腕,拉著人就往外麵走。
宋銘搖了搖頭,但轉念一想,湛思瀾能多交幾個朋友也好。
……
湛府除了湛天年夫婦,所有人都站在門內,翹首以盼望著大門。
突然,四周全是侍衛的馬車,在牌匾正口停下。
湛天齊連忙帶著小輩上前迎接:“拜見音夫人。”
坐在馬車門口的丫鬟,小心翼翼將馬車門打開,又伸出手,扶裏麵的人。
隻見馬車上下來一個雍容華貴的夫人,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她朱唇輕啟:“二伯,不必多禮。”
湛雪音將搭在丫鬟掌心的手收了回來,目光落在了湛天齊身後的小輩身上。
查看一周,並未看到湛思瀾的身影,她唇角往上揚了揚。
“音夫人,裏麵請。”湛天齊親自領著人,往裏麵走。
若是換作城主的其他夫人,回娘家,自然不會有這種陣仗。
但湛家早已經習以為常。
一行人進了大門,湛雪音問湛天齊:“二伯,湛雪羽的孩子,您可看過了?”
明明是姐妹,卻用名字相稱。
顯然並沒有將對方看作家人。
“見過了。”湛天齊不敢隱瞞,這種事也能查到。
“湛家是如何打算的?”湛雪音意味不明。
湛天齊也是老狐狸了,從她第一句話,就差不多摸清楚她的意思了。
“若宋銘能為湛家所用,自然是要將他認回湛家的。”
這話也是在告訴湛雪音,他們之前那些邀請,都是在討好宋銘。
並非真心想找人回來。
湛雪音交疊在腹前的雙手,右手指尖在左手手背上輕輕點了一下。
她語氣平淡:“嗯,挺好。”
她可是聽說了,宋銘那長相,世間少有。
若是能將人圈養起來,做她的裙下之臣也不錯。
湛雪羽的東西是她的!
她兒子湛思瀾的東西,也是她的!
要怪就怪他生出了多的心思,想回湛家讓她被眾人嘲笑吧!
“我乏了。”
湛天齊笑著道:“屋裏早就收拾幹淨了。”
說完,又忍不住提醒道:“可要去看看大哥大嫂?”
湛雪音嗤笑一聲:“他們不配我去看!”
身後小輩為首的湛嘉樹和湛良俊皺了皺眉,不太認可湛雪音的做法。
不過他們也沒身份質疑,隻能垂著頭不說話。
侍衛也跟著湛雪音進了府,等到了她的房間,這些人便守在外麵。
“二伯,留下同我說說話吧。”湛雪音坐在椅子上,同湛天齊道。
跟在湛天齊身後的人,都留在了門外。
“不知音夫人想說什麽?”湛天齊落座在她旁邊的椅子上,看起來不像主人,倒像是客人。
“當年的事情,您也知曉。”湛雪音眼神裏帶著高傲,“他們待我雖好,可終歸不是親子,比不上他們那個好女兒!”
“如今我在城主府有了一席之地,又想將他們好女兒的兒子認回來,這不是告訴鏡城所有人,我湛雪音撿的是她湛雪羽剩下的嗎!”
“二伯,你該明白怎麽做了吧?”
湛雪音眼神狠戾,直勾勾盯著湛天齊。
如今湛家同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怕她湛雪音,隻是一個被撿來的棄嬰!
湛家從偷天換日起,就跟她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還想分支走出第二條路,簡直做夢。
“我明白了。”湛天齊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果然同他猜測的一樣,湛雪音不僅沒有感恩救命之分,反倒是一頭白眼狼。
湛家若沒有第二條路,終歸有一天,會沒落啊。
“二伯,回吧,舟車勞頓,我要休息了。”湛雪音一隻手撐著額頭,衝湛天齊擺了擺手。
湛天齊隻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