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宋銘答應,湛嘉煜扶著湛天年進來,嬤嬤扶著江慕雅緊跟其後。

那日見麵,兩個老人並沒有醒。

所以今日在湛天年和江慕雅看到湛思瀾時,尤為激動。

江慕雅推開嬤嬤的手,踉蹌著快步上前,她站在湛思瀾麵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要哭不哭的笑容。

她顫抖著手,想要摸湛思瀾的臉,卻始終沒有落下,就那麽淚眼婆娑的望著湛思瀾。

江慕雅背脊早已經被壓彎,臉上的風華,也已經化為皺紋,刻在了風霜的臉上。

“你……我……”她眼淚落下,嘴裏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湛天年比她要好很多,但微紅的眼眶,還是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

“你就是思瀾吧。”

一聲五味陳雜的呼喊,讓在場的人都陷入了平靜。

仿佛多說一句話,都是幹擾。

湛思瀾眼神裏閃過一抹無措,他是有心裏準備,但未想過兩位老人會如此激動。

何況在此之前,湛家給過他一份相反的答案。

宋銘握住湛思瀾的手,應聲道:“對,他就是思瀾。”

江慕雅老淚縱橫,捂著嘴難受的哭。

湛天年伸手攬住人,輕輕拍打對方的肩膀。

“是我們來晚了。”

一句話,歎息又愧疚。

像是在對湛思瀾說,也像是在跟逝去的湛雪羽說。

白衣嚐皺了皺眉,目光落在湛良陵身後。

後者看著這一幕,正質問的盯著湛嘉煜,他貼近對方,用兩個人的聲音道:“爺爺的話,你也不聽了?”

不是說好,用湛天年和江慕雅引宋銘和湛思瀾上湛家嗎?

湛嘉煜麵不改色道:“大爺爺和大奶奶醒了,想見外孫。”

湛良陵麵色有些難看,別以為他不知道,湛嘉煜分明就跟湛天年站在同一條線上。

白衣嚐沒看出所以然,幹脆道:“宋銘,既然要比個高低,不如就以這兩位吧?”

眾人嘩然。

這可是湛家人,沒看出人家在認親嗎?

小二提醒道:“青雀神醫,這位是湛老爺和湛老夫人,他們的女兒湛雪羽是宋神醫夫郎的母親。”

白衣嚐蹙眉,眼神又落在了湛良陵身上,眼神詢問:這不是你找來的人嗎?

湛良陵神色複雜,他也沒想到湛嘉煜膽子這麽大,竟然敢違背爺爺的命令。

宋銘看了白衣嚐一眼,眼波平靜:“白衣嚐,若你真想比,不如就比解你身上所中的毒,如何?”

正好破了他偷盜師門的謠言。

湛良陵不客氣道:“宋銘,你莫不是太自大了些。”

果不其然,他上鉤道:“還是你對青雀神醫的醫術,也有研究?你師門未免涉獵太廣。”

“不可能吧,宋銘師門再厲害,也不可能學到青雀神醫的醫術啊。”人群中有人下意識道。

“宋銘生在沐城,而青雀神醫二十年前,就留在鏡城了,其中十年,還是以死人麵世,就算真如外麵所言,宋銘也不可能學到青雀神醫的醫術。”

“是這個道理,何況青雀的醫術,除了嫡係弟子,都不能外傳。”

“萬一宋銘的師父,就是青雀的嫡傳弟子呢?”

“那就隻能說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是啊,青雀都未能研究出治療肺癆、天花等的方子,他徒弟再厲害,也不可能。”

“不是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嗎,就不能是青雀的徒弟?”

一人冷嗬一聲,語氣輕蔑道:“你們怕是不知曉,自青雀死後,那些徒弟沒一個闖出了名堂。”

“……”

湛良陵聽著議論聲,心道一聲“壞了”。

這哪裏是在毀宋銘,分明是在給他長臉。

他不由看向青雀,想問問對方有沒有把握勝過宋銘。

然而青雀直接忽略了他,目光灼灼盯著宋銘道:“你想以解毒為結果?”

宋銘勾了勾唇:“正是。”

他腦海裏突然響起鴻靈的聲音:“這毒可不好解。”

宋銘不以為然:“他能維持這副模樣,證明他也解不了,不如我幫他一把。”

鴻靈:“……萬一你也解不了呢?”

宋銘語氣更隨意了:“平手誰也不輸誰啊。”

鴻靈:“……”

所以這個分個高低,有什麽用?

但在眾人看來,解毒這件事,宋銘明顯更吃虧。

青雀自己研製的毒,自然更清楚用了哪些草藥,又可以怎麽與之對抗,而宋銘,除了診斷出是毒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場麵陷入了寂靜,湛思瀾也被拉回了現實。

他看向宋銘,見對方雲淡風輕的模樣,他又放下了心。

湛天年和江慕雅也回過了神來,看到在場還有這麽多人在,不免覺得失禮。

但想到這麽多人見證,他們找到外孫,又釋然。

這不聽到賭約,湛天年皺了皺眉,維護道:“你既然是青雀,那可比宋銘年長了幾十歲,以你的閱曆,這般欺負一個後輩,可覺得臉羞?”

湛天年這一點明,眾人回過神來。

對啊,青雀年長宋銘這麽多,不是擺明了欺負人嗎?

白衣嚐一個死了十年的人,又豈會在意這點臉麵,他嗤笑道:“湛老爺有所不知,咱們大夫經常切磋,增長見識和技藝,又哪裏會有年紀大小之說?”

江慕雅冷哼一聲道:“難不成青雀神醫是年少成名?”

她外孫的夫君自然是人中龍鳳,可由外人評頭論足,任由欺淩。

不過她剛硬氣說完,便咳嗽了起來。

“咳咳”的聲音,聽著有幾分撕心裂肺的感覺。

白衣嚐眯了眯眼睛,打量了江慕雅一圈後,冷聲道:“一個快入土的老婆子,能知道什麽。”

湛天年:“你!”

他聲音顫抖,手不停在江慕雅後背拍打。

“油盡燈枯之象,難不成還能有什麽期待?”白衣嚐再次出口。

湛嘉煜皺眉:“這位大夫,你既是治病救人,就該知道嘴上積德。”

“我一個死了數十載的孤魂野鬼,又豈會在意這些?”白衣嚐不以為意道。

他一身醫術,救了那麽多人。

最後呢?

他有好報嗎?除了一個青雀神醫的名頭,什麽都沒有。

妻兒亡盡,隻剩下他孤身一人。

名聲,臉麵,又有什麽好在意的?

如今他唯一的夙願,便是解毒!

隻要能夠解了這該死的毒,拿青雀的名望,同人賭十次,上百次,他也樂意!

湛良陵沒說話,他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看青雀這副自大的模樣,又覺得青雀能勝過宋銘。

然而下一秒,宋銘打了他的臉。

隻聽宋銘道:“誰說油盡燈枯,隻能等死?”

湛天年一喜,眼巴巴看向宋銘,又看向湛思瀾,似乎是覺得愧疚,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不可能!”白衣嚐瞪圓了眼睛,他不相信。

“讓氣血重生,恢複脈絡就行了。”宋銘輕飄飄道。

然而這話落在眾人耳朵裏,無異於改頭換麵。

今日的重點不在於同白衣嚐掰扯,宋銘冷聲道:“今日我要有病人要看,你若想比較一個高下,不如定個時間,改日如何?”

白衣嚐攥緊手指,細想方才宋銘的話,片刻後,目光又落在了兩個老人身上。

難不成宋銘真有辦法?

那是不是更有機會解他的毒了?

他也不用被那人牽製了?

宋銘隻當他默認了,便叮囑湛嘉煜道:“先把兩位長輩扶房間吧,我稍後來看。”

湛嘉煜點點頭,扶著湛天年夫婦走了。

兩老人一步一回頭,生怕看不見湛思瀾了。

湛思瀾想了想,衝宋銘道:“我去幫忙。”

宋銘點頭:“去吧。”

說完便鬆開了湛思瀾的手。

“大家都散了吧,掌櫃還要做生意。”宋銘衝這群看熱鬧的人道。

對於他們的相信,宋銘有感激,但不多。

如果不是自己先一步留下好的印象,他們會同外麵那些散布造謠的人一樣。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看一個人,不是自己去了解,而是別人說什麽信什麽了。

湛良陵和白衣嚐都沒走。

後者語氣複雜道:“你真能救他們?”

宋銘知道他說的是湛天年夫婦,不客氣道:“這應該跟你沒關係。”

白衣嚐啞口無言。

湛良陵眉心一蹙:“宋銘,你不會真以為自己醫術無敵了吧?”

“我以為湛四公子,是一起送兩位長輩過來。”宋銘語氣不重,但諷刺拉滿。

湛良陵咬了咬唇,恨恨瞪了宋銘一眼。

顯然很不服氣。

“原來不是啊。”宋銘眉梢一揚,語氣漫不經心,“不知湛四公子來是所謂何事?”

“亦或者……是想來看笑話?可惜了,沒讓你目睹。”

讓人惡心的話,誰都會說,宋銘也不例外。

“你!”湛良陵拿手指著宋銘,眼神凶狠。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從外麵進來,我我隨後附在湛良陵耳邊說了什麽。

對方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不一會兒,又變成了仇恨。

而他仇恨的人,正是宋銘!

“把他交出來!”湛良陵咬牙切齒道。

裴清竟然來尋求宋銘的庇護!

還打傷了他的人,該死的!

“交人?交誰?”宋銘一副我什麽都聽不懂的模樣。

湛良陵氣的怒砸了手邊的茶杯:“把裴清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