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前,湛良陵氣衝衝回了湛家。

他徑直去了湛天齊的院子,也沒管裏麵的人在商議什麽事情,他推門就嚷嚷道:“爺爺,大爺爺要和你分家!”

等看清楚人,他才發現湛雪音也在,想起昨晚的刻骨銷魂,他舔了舔唇。

湛嘉煜等小輩也在,作為大哥,他冷聲道:“這就是你的規矩?”

湛良陵被看得背脊發涼,往後撤了一步,拱手請安。

等一一叫過人了後,他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二哥帶著大爺爺和大奶奶去找湛思瀾了,還說要回來分家。”

湛雪音目露嘲諷:“分家?如今這個家二伯做主,要分就分吧。”

正好她也不想看見那對偏心的父母。

湛良陵不敢插話,隻能小心翼翼瞧湛天齊的臉色。

“你說他們去客棧了?”湛良俊開口道。

湛良陵點頭。

“二伯。”湛雪音捧著手裏的茶,抿了一口,“既然要分家,不如將人都請回來吧。”

湛嘉煜和湛良俊直覺不好,可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尤其是湛雪音讚同的話。

他們並不知曉她和湛天年之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突然關係就不好了。

湛天齊眉宇間透著煩躁,但還是依了湛雪音:“明日找人去客棧說一聲。”

湛良陵察覺自己還漏掉了話,又說:“二哥說……他要過繼到大爺爺那一脈。”

“你說什麽?”湛嘉煜擰眉,不讚同道,“爺爺,我認為此事……”

“他想要過繼便過繼唄,正好二伯沒有女兒,便將我過繼到二伯膝下吧。”湛雪音語氣平淡,看向湛嘉樹的目光,帶著冷冽。

湛良俊拽了湛嘉樹一把,暗自衝他搖了搖頭。

湛天齊看了眾人一眼,大聲道:“等明日人回來了,再說吧,他若是鐵了心想過繼,便照辦。”

不等其他人說話,他下了逐客令:“嘉樹,你帶著他們先出去,我同你音姨還有話要說。”

“……是。”湛嘉煜無法,隻好應了聲。

等屋裏隻剩下兩人,湛天齊目光直直落在湛雪音身上:“你這個時候想過繼,不是昭告眾人,你同湛雪羽的失蹤有關係嗎?”

湛雪音不以為意:“二伯,湛雪羽是路途遇見了劫匪,被商人所救,又被貪圖美色的權利之人留在了沐城,跟我有什麽關係?”

湛天齊心一哽,是啊。

至少表麵上是這樣的。

他歎息一聲:“再怎麽說,大哥和大嫂在雪羽失蹤前,從未苛待過你,這般做,未免太寒心了。”

湛雪音嗤笑一聲,不屑道:“您是老糊塗了嗎?”

從湛天年和江慕雅懷疑她是幕後之人起,他們就回不去了。

湛天齊一噎,最後擺手道:“好,就按照你說的做。”

在湛雪羽這件事上,他確實有虧。

但若是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麽選擇。

沒有什麽比得過家族利益。

湛雪音看了他一眼,腦海裏不由閃過湛天年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她勾唇嘴角,眼露譏諷。

她沒錯。

也不可能會錯!

翌日。

宋銘和湛思瀾正準備同湛天年夫婦告別,突然迎麵來了人。

不是別人,正是湛嘉樹和湛良俊。

“你們來是為了分家一事?”湛天年正色了臉,眼眸發冷。

湛良陵想必已經把話帶到了,這兩人來,恐怕是通知他。

“是也不是。”湛良俊笑著開口,語氣帶了敬重道,“大爺爺,爺爺的意思是,請您和湛思瀾一並去。”

“當然,宋神醫是表弟的夫君,也當一起。”

湛嘉煜不冷不淡“嗯”了一聲。

湛天年皺了皺眉,既然不認可他孫子的身份,又為何要讓其一起回府?

難道是湛雪音的緣故?

他下意識看向湛思瀾,還未開口問他,想不想去,宋銘已經代他開口了:“去。”

正好會會湛雪音,看看她究竟有什麽能耐。

湛思瀾點頭,加重了語氣道:“走吧。”

湛府。

宋銘一行人到時,門口隻有守門的小廝。

換做平常可能沒什麽,但有分家在前,自然顯得怠慢了幾分。

尤其是湛天年曾經還是家主。

管家帶著一行人進了大門,七拐八拐後,到了議事的大廳。

湛雪音作為身份最高的人,坐在了上賓的位置。

湛天齊依舊坐在主位,湛雪音下方坐滿了小輩,而對麵的另一側空著,顯然是留給湛天年一行人的。

湛嘉煜站在湛天年右手邊,湛思瀾在江慕雅左側,依次再是宋銘。

可即便他未站在中間的位置,那張出塵的臉,依舊讓人不禁多看幾眼。

不相上下的,還有湛思瀾。

想讓人忽視都難。

湛雪音看到臉時,整個人緊繃了起來,連帶著眼眸的恨意,也愈加明顯。

但又顧念著身份,很快掩飾了過去。

“二弟。”湛天年夫婦的輩分高,不需要同人行禮,至於湛雪音,就更不用了。

宋銘和湛思瀾承認跟湛天年夫婦的關係,但沒承認湛家,所以也不需要行禮。

於是就剩下湛嘉煜恭敬喊人。

“我倒是沒想到,妹妹教出的孩子,這般沒有規矩。”湛雪音早就同湛天年夫婦撕破臉皮,能讓對方無光,她巴不得多戳幾下對方的痛處。

湛天年怒目相視,不待他開口,湛思瀾麵無表情道:“我從未聽我娘提起過她還有姊妹,不知這位是?”

“大膽!這是音夫人!”湛良陵第一個站出來指責道。

湛雪音臉上的努力消散,換上了漫不經心,眼神有意無意的瞥向旁邊的宋銘。

宋銘察覺到她的視線,不動聲色打量了回去。

見對方依舊還是二十來歲的麵容,他在腦海裏問鴻靈:“你能看出她用了什麽藥嗎?”

鴻靈猶豫道:“她身上好像有魔氣。”

“不知道你觀察過林一沒有,自從你將魔氣壓在他體內,再由他自己煉化,他的容貌便不會發生變化了。”

宋銘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湛雪音也是如此?”

鴻靈斟酌道:“不一樣,可能是服用了魔氣相關的丹藥。”

宋銘:“……”

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本《丹書》需要十萬功德。

鴻靈知道他心中所想,幹咳一聲道:“《續命丹》一書中,應該就有記載了。”

宋銘:“……”

“你覺得我現在的功德夠?”

鴻靈:“多收徒弟就好了,反正又不用你努力。”

宋銘:“……”

“原來是音夫人。”湛思瀾話音一轉,“既然您提到我娘了,那我便實話實說。”

“我娘說,百善孝為先,尤其是待自己好之人,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

“我自覺在這一點上,已經做到了我娘的教誨。”湛思瀾笑吟吟看向湛雪音,問,“不知音夫人是如何看?”

湛思瀾這話,湛雪音一條未占,問她如何看,不如說是諷刺她。

“湛思瀾,你以為你是誰,敢在這裏,仗著小聰明衝撞貴人!”湛良陵怒斥道。

湛雪音臉色難看,不難看出她已經動怒了。

湛思瀾的話,就如同是針戳在了她心窩上。

宋銘眯了眯眼,他看向湛良陵:“怎麽,湛公子另有高見,認為我夫郎說的不對?”

“你!”湛良陵確實說不出反駁的話,總不能當眾反駁說孝順不對吧。

又或者說,不該報恩。

“倒是伶牙俐齒。”湛雪音語氣冷冽。

其他人不敢說話,湛天年看著吃癟的湛雪音,心情好多了。

江慕雅轉頭衝湛思瀾道:“你娘將你教的好,不像我和天年,養育十多年還害了親子,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救!”

“救”?不應該是“生”嗎?

在場的小輩,皆一臉疑惑。

湛雪音臉色一白,他們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她怎麽會不知道!

江慕雅這是順著湛思瀾的話,說她不孝!

順便警告她!

若是他們不在意湛家了,大不了一起同歸於盡。

湛天齊不好在裝糊塗,轉移話題道:“大哥,今日你想說的是分家一事吧?”

湛天年冷笑著看了他一眼,說:“湛家的物件,我都不要,將我夫人的嫁妝從庫房拿出來即可。”

當年江慕雅雖然是義女出嫁,但嫁妝卻不比親女差,其中大半是她的親母慕林婉所備。

湛家的東西,他可以不要分毫,但江慕雅的東西,必須拿回來!

湛天齊皺了皺眉:“這麽多年了,庫房物件那麽多……”

“我那還有禮單,勞煩二弟打點清楚了。”江慕雅不客氣道。

湛天齊的妻子在世時,沒少覬覦她那些東西。

她之前急著找女兒不在意,不代表她放任這些人踩在她頭上。

湛天齊麵色一僵,麵上隻好應道:“好。”

湛嘉煜也站了出來:“爺爺,當年說將孫兒過繼到大爺爺一脈,今日便一起辦了吧。”

“大爺爺如今膝下沒有子嗣,若分家隻有兩個老人,外人該拿此事說事了。”

當年過繼的事情,為了表明新家主的仁義,特地沒有隱瞞消息。

隻是一直擱置,加上又未分家,所以不了了之。

可如今要分家了,自然也該落實了。

湛天齊在意湛家,不可能讓此事落人口舌,何況湛家還有湛嘉樹和湛良俊,少一個湛嘉煜而已,根本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湛晟下意識開口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