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心裏一暖,對於葉思瀾的維護很受用。
他也清楚的認知到,葉思瀾不是柔弱的菟絲花。
同樣,他也愈加心疼,初見時那個絕望想自盡了結自己的少年。
邱老大夫和其他人沒再說話,因為葉思瀾的擔心不無道理。
齊溫書聞言立馬豎起手指,發誓道:“我齊溫書代表齊家對天發誓,無論宋銘能否救活我爹,都以恩人相待,絕不怪罪,恩將仇報!”
“若違背此誓,天打雷劈!”
邱老等人麵麵相覷,紛紛看向宋銘。
宋銘也不想辜負葉思瀾的心意,他沉默了兩秒,把人從地上扶起來,道:“記住你今日所言。”
齊溫書點點頭:“定不相忘!”
葉思瀾鬆了一口氣。
宋銘看了一眼齊建修,想了想說:“除了試藥,還有一種辦法。”
齊溫書睜大了眼睛,激動道:“什麽辦法?”
“針灸。”他的陣詭一百零一針,雖然還沒全部學會,但利用理論知識,可以一試。
聽到針灸兩個字,在場的大夫皆一臉錯愕。
“針灸不是邱老擅長的嗎?”
“對啊,邱老如果是你上手,可有把握?”
邱老搖了搖頭,沉吟道:“我針灸雖好,但還未試過用於解毒。”
他看向宋銘,用請教的口吻問:“小宋,可是要配合藥物一起?”
“不用。”宋銘搖頭,目光落在了齊溫書身上,他嚴肅道,“你父親的身體狀況,想必你也了解,用藥物一邊壓製一邊解毒,他根本撐不了這麽久。”
齊溫書陷入了沉默,顯然是知道的。
宋銘繼續說:“針灸這個方法風險很大,稍有差池,人就沒了,所以你還要我試嗎?”
宋銘沒跟對方打啞謎,不針灸,靠著之前的辦法吊著命,可能還有一月可活。
若針灸失敗,人可能當場就沒了。
孰輕孰重,還是讓齊溫書自己考慮比較好。
邱老等人倒吸了一口氣,這種賭命的方法,跟陳老如出一轍。
但做法上又有一點不一樣,宋銘給了對方選擇,而不是強勢安排對方。
齊溫書深呼吸了一口氣,他看向床榻上的人,說:“其實我爹的癱瘓,一部分是因為毒藥,還有一部分是因為服用的藥。”
“我知道他很痛苦,但他不能死,單是我一個人根本守不住齊家。”
這一點,從齊家沒落就已經能看出來了。
“他是一個偉大的父親。”宋銘見過不少這樣的家庭,當然,有堅持的人,就有放棄的人。
一切以病患為主。
聽到宋銘這句由心而發的話,齊溫書笑了笑,越發堅定道:“宋神醫,請你大膽一試。”
“確定?”宋銘再問了他一遍。
“嗯,我確定。”
“好。”宋銘目光灼灼看向他,“稍後,麻煩準備好浴桶,裝滿溫熱的清水,讓你父親盤腿坐裏麵,準備好後,我來施針。”
齊溫書和在場的大夫都愣住了,沒想到宋銘這麽雷厲風行。
邱老大夫欲言又止。
其他大夫推推搡搡,討巧的望著宋銘。
宋銘一眼便看穿了他們的心思,無非是覺得他能公布肺癆的藥方,也一定願意讓他們觀摩。
不過不巧,陣詭一百零一針,還真沒辦法跟懂穴位的人說。
其中一人厚著臉皮道:“宋大夫,不如讓我們幫你打下手吧?”
宋銘下巴往齊溫書那邊一抬,拒絕道:“不必了,有齊公子就夠了。”
“齊公子一個外行人,怎麽能比得上我們呢。”那人笑嗬嗬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宋銘還是明白的,他停頓了一下,直言道:“師門獨門針法,不外傳。”
這話一出,方才還好言好語的人,立馬變了臉。
宋銘見對方吹胡子瞪眼,轉頭衝天上掉餡餅的齊溫書道:“快去準備吧。”
“好,我馬上讓人去。”
邱老大夫是個明事理的人,見一群老頭子為老不尊,他意有所指道:“既然是獨門針法,那就隻有親傳弟子才能學了。”
在場的人,都有師門和徒弟,聞言沒再糾纏不休。
等一切準備就緒,齊溫書讓林叔去招待邱老大夫等人,末尾又加了一句,照顧好宋夫郎。
葉思瀾同宋銘分開之際,小綠纏到了宋銘手上。
宋銘皺了皺眉,想把蛇還給葉思瀾,後者阻止道:“讓它跟著你吧,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對你有用。”
宋銘對上吐蛇信子的綠腦袋,勉為其難接受了。
這蛇一向黏葉思瀾,突然換人,可能是真有用吧。
“林叔,他看不見,請多擔待。”宋銘不放心的衝林叔叮囑。
“宋神醫,放心吧。”齊溫書插話道,又衝林叔吩咐,“多準備點糕點。”
“是,少爺。”
宋銘看著葉思瀾走了,這才跟著齊溫書進屋。
齊建修瘦的隻剩下了皮包骨,遠遠看著,像極了坐化的屍體。
宋銘將銀針攤開,伸手在齊建修身上按了按,毒入心脈,也就是說毒已經浸染全身。
要想解毒,隻能讓血脈重生。
以生氣為五行運轉,在心髒的位置,形成詭陣。
宋銘拿出第一根銀針,正準備紮向離心髒最近的穴位上時,小綠突然從宋銘袖口鑽出來,對著宋銘“嘶”了一聲。
“蛇!”齊溫書被下了一跳,險些摔了手裏的銀針。
“放心,它不咬人。”宋銘皺了皺眉,看向齊溫書的眼神,帶上了嫌棄。
齊溫書麵帶窘色,幹咳一聲,紅著耳根別開了臉。
宋銘沒管他,目光落在盤在齊建修脖子上的小綠身上。
“嘶嘶嘶~”
宋銘:“……”
這是讓他理解蛇語?
見小綠盤起身子,把頭埋起來,宋銘不由想起了初見時的場景。
難道是要他用針厄木靈草?
剛才拿銀針時,帶了一片葉子出來,丟了可惜,他便揣胸口了。
宋銘拿出來,按著小綠的指示,讓齊建修含服。
隨後開始紮針,從胸口到脖頸,手腕,後背,隻差最後一針時,宋銘已經滿頭大汗。
齊溫書一臉緊張,尤其是看到宋銘臉越來越白時,他整個人緊繃到了極點。
不過他沒有出聲,醫者忌諱被打亂心緒,這一點他還是明白的。
最後一針,宋銘有些猶豫,選擇頭還是腳成了一個問題。
五行生陣,心髒為眼,脈絡行氣。
是順勢而下,還是激湧朝上成了一個問題。
就在他遲遲不肯落針的時候,小綠蛇頭朝下點點頭。
選擇激湧朝上?宋銘攢眉,拿著銀針往水裏去。
在齊溫書眼裏,他就看到這條綠蛇,伸長了脖子似乎想下水。
在宋銘把銀針落在了他爹腳腕處時,這蛇似乎被嚇得呆住了。
他不敢問,也不敢說,要不要把蛇先請出去。
落完針,宋銘沒有放鬆,仔細觀察齊建修的變化。
霎那間,齊建修身上的所有經脈,從心口處開始往外蔓延,經脈如同被鞭子打了似的呈現紅色,遍布全身。
淡淡的熱氣,從針紮的地方,慢慢被吸入到身體裏。
宋銘鬆了一口氣,他癱坐在地上,轉頭衝呆愣的齊溫書說:“成了。”
“成了?”齊溫書一時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有點懵。
“你爹再活十年沒問題。”宋銘雙手撐地,一副累極了的模樣。
齊溫書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先是一喜,又眼眶一熱,看起來像個傻子。
“水冷了就能拔針了,你看著點。”宋銘沒精神管他,幹脆躺在了地上。
“宋神醫,要不我扶去**吧。”齊溫書把銀針放到一邊,誠心建議道。
宋銘搖了搖頭:“拔完針再休息。”
“好、好好!”齊溫書哪裏會不答應。
等順利拔完針,宋銘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小綠纏回了他手上。
“宋神醫,我爹什麽時候醒啊?”齊溫書將齊建修放到**,轉身朝宋銘走來。
宋銘等他靠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來讓邱老看就行了。”
齊溫書還沒來得及答應,宋銘留下一句“借你客房一住”便倒了下去。
他連忙把人扶住,驚呼道:“宋神醫?”
守在外麵的下人聞言,連忙跑了進來。
“快去找林叔,讓他帶著邱老去客房!”齊溫書見下人要走,又連忙補充道:“還有宋夫郎!”
“是,大少爺。”
……
葉思瀾比邱老大夫晚一步到,他小臉慘白,慌張之際,還跑掉了一隻鞋。
進門時,正好聽到陳老說:“小宋隻是疲勞過度,注意休息就好了,沒大礙。”
齊溫書鬆了一口氣,他擦了擦額頭的汗,轉頭正好對上狼狽的葉思瀾。
他蹙眉訓斥道:“你們怎麽伺候的人?”
丫鬟唯諾道:“宋夫郎著急,奴婢們勸不住。”
“不怪她們,可以扶我到宋銘身邊嗎?”聽不到宋銘的聲音,葉思瀾不敢憑著別人的聲音前進。
齊溫書衝丫鬟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急忙上前,扶著葉思瀾快速走向床邊。
“邱老,我夫君真沒事嗎?”葉思瀾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
“放心吧,體力恢複就能醒了。”邱老耐心道。
葉思瀾點點頭,摸索著握住宋銘的手。
齊溫書見他這副模樣,示意丫鬟去外麵守著,他則衝邱老大夫說:“邱老,麻煩您再去看看我爹。”
邱老也正有此意:“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