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議論紛紛,宋銘和葉思瀾安靜喝茶。

爭論沒有結果,那就隻能問當事人了。

於是一群人商量著等楊徹下樓,親自問清楚。

宋銘眯了眯眼,目光落在了林叔身上。

葉思瀾聽到蛇毒,下意識摸了摸手上的小綠,後者乖巧的蹭了蹭他的手,一副求表揚的模樣。

宋銘盡收在眼睛,見葉思瀾詢問的麵向自己,他沉吟道:“確實是小綠。”

葉思瀾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一手圈住掛著蛇的手腕,把蛇腦袋蓋住。

宋銘見他露出擔心,衝林伯說:“這茶葉挺好。”

林伯心領神會,他笑了笑:“那我去找掌櫃買一點回去。”

宋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林伯一走,宋銘讓葉思瀾把腦袋湊近了些。

他低聲道:“那日在名瀾居,我見小綠從葉思思衣服裏爬出來。”

“顏聞抒是不是也看到了?”葉思瀾聲音壓的很低,似乎生怕旁邊的人聽見,

宋銘回憶起當時顏聞抒的反應,搖頭說:“應該沒看到,但現在恐怕猜到了。”

葉思瀾眉心擰緊,把蛇往裏麵藏了藏。

“放心吧,他不會說,別在陌生人麵前暴露小綠就好了。”

“好。”

葉思瀾話音落下,樓梯處傳來了腳步聲。

楊徹和陳老大夫已經準備走了。

宋銘跟葉思瀾說了一句“聽好戲”,便坐直了身體,後者豎起了耳朵。

一群人一窩蜂圍上去,把樓梯口直接堵死。

“楊公子,你快跟這些人說清楚,齊建修就是你救的?”

“他們非說是宋銘,這誰啊,聽都沒聽過!”

聽到這些話,還是當著陳老大夫的麵,楊徹心虛道:“說什麽說!齊家的事跟我沒關係,你們不要造謠啊!”

“齊公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明明剛才你不是這麽說的!”

“對啊,我們都看見你點頭承認了!”

“陳老是你師父,又不是外人,怎麽做了還不承認了啊?”

“……”

楊徹被這你一言我一句弄的臉色難看。

方才說葉家那波人,語氣更衝,直接拿陳老大夫開刀。

“陳老,楊徹這麽厲害,不如讓他去葉府看看葉家大小姐啊?”

“是啊,十年的毒都能解,這才中幾天的蛇毒,也一定能解吧?”

聽到這幾句嘲弄的話,陳老大夫麵色陰沉的看向楊徹:“這些話是你說的?”

楊徹眼神一慌,連忙道:“徒兒可什麽都沒說,是他們自己往我身上猜!”

“你!”方才那群人有多崇拜他,現在就有多討厭他!

陳老大夫盯了楊徹一眼,開口道:“現在看來都是誤會,大家散了吧。”

迫於陳老的威壓,一群人緩慢挪出一條道。

林伯拿著茶葉,對上要走的兩人,他笑嗬嗬道:“陳老,楊公子甚是威風啊。”

楊徹看到他氣不打一處來:“沒瞧見主子,狗倒是在外麵亂吠。”

林伯也不生氣,他目光灼灼看著陳老,說:“齊家雖然沒落了,但還沒輪到瞎貓瞎狗爬到頭上,陳老,您說是吧?”

林伯雖說隻是齊府一個管家,但稍微年長一點的人都知道,他當年是齊建修的左膀右臂。

跟皇帝身邊的大總管有的一拚。

陳老大夫眯了眯眼,打太極道:“我徒弟年輕不懂事,還請林管家海涵。”

楊徹得意的衝林叔瞪了瞪眼。

林叔麵色如常,意有所指道:“確實不懂事,不然昨日也不會在齊家大放厥詞了。”

他見楊徹麵色難看,又笑著說:“陳老,等我們老爺身體好利索了,再邀請您喝一杯。”

林管家這句話,可謂是一語雙關。

一是告訴所有人,齊建修的毒確實被解了。

二是說,陳老巴結的葉家,誰知道會不會是以前的齊家呢。

陳老大夫聞言一腳踹在了楊徹小腿上,沉著臉說:“你林伯吃得鹽比你吃得飯都多!你還不趕緊道歉!”

“師父,你讓我跟一個下人道歉?”楊徹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眼神裏寫滿了拒絕。

林伯又急忙阻止道:“確實輪不到跟我道歉!”

聽林伯這麽說,楊徹麵色一緩,剛想說算你識時務,又聽他說:“我這個下人啊,就是奉命陪宋神醫和他夫郎逛逛。”

言外之意是你徒弟不要臉,當著正主的麵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

丟臉都丟到家了!

林伯這番話,可謂是殺人誅心!

把刺生生紮進了好麵子的陳老大夫和楊徹心裏!

果不其然,陳老大夫怒火更旺了。

然而他火還沒發出來,楊徹惱羞成怒道:“那個土包子也在這?”

林伯眸色一沉,冷臉問陳老大夫:“陳老,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徒弟?”

他冷笑一聲,又說:“技不如人,還想冒替別人功勞,輸相屬實難看!”

楊徹橫行霸道多年,哪裏受得了這種話。

他口不擇言道:“你又算什麽東西,在這裏教訓我?還有那個什麽宋銘,他要是醫術那麽好!怎麽沒見他治好瞎子呢!”

瞎子是誰不言而喻。

陳老大夫抿著嘴唇不說話,顯然也保持著懷疑。

對於楊徹詆毀自己,宋銘就當看戲,但對方罵葉思瀾是瞎子,他忍無可忍。

他能叫葉思瀾小瞎子,別人不行!

他冷著聲音道:“沒想到堂堂第一針的徒弟,針灸上造詣不高,嘴皮子功夫倒是溜。”

宋銘牽著葉思瀾,走到人前。

眾人看著穿著樸素的兩人,愣在了原地。

高的那人身姿頎長,劍眉星目,用一句詩來形容,那就是——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而他身側的人——恂恂公子,美色無比。

隻是眼睛木訥,缺了點靈動之美。

宋銘沒管這些人,目光落在陳老大夫身上,意味深長道:“沒想到醫術了得的陳老,竟然有個德行有虧的徒弟。”

眾人回過神來,方才被騙的那群人,尤為氣憤,紛紛附和。

“技不如人就算了,還冒認人功勞,這種人,根本不配做大夫。”

“陳老遇上這樣的徒弟,簡直倒了八輩子黴!”

“可不是嘛,丟死人了!”

陳老大夫黑沉了臉,與其說是楊徹被公開處刑,不如說是在罵他眼瞎心盲。

楊徹磨牙鑿齒,他捏著拳頭,衝宋銘衝過去:“你給我閉嘴!”

葉思瀾察覺到危險,擔心道:“小心!”

誰知楊徹人還沒到跟前,已經被眼疾手快的林伯,一腳踩在了地上。

“陳老,宋神醫是我齊府的貴客,得罪了。”

陳老大夫臉更黑了,然而地上的楊徹還在掙紮:“師父,救我!”

“陳老也不想自己的一世英名,毀在一個徒弟身上吧?”宋銘適時出聲,打斷了陳老大夫的思緒。

“當然,錯了就是錯了!”陳老大夫一腳踹在了楊徹腳踝的地方。

“啊!”

慘叫聲響起,楊徹臉色煞白。

醫者最清楚人體哪個部位最脆弱,陳老大夫那一腳下去,骨碎應該跑不了。

宋銘冷笑,活該!

“林管家,宋大夫,老夫這樣教訓徒弟可還滿意?”陳老大夫笑意不達眼底道。

林伯看向宋銘,一副他做主的模樣。

楊徹痛的冷汗直冒,眼睛惡狠狠盯著宋銘。

宋銘見他一臉不服氣,神情自若道:“陳老大公無私,實在讓人敬佩。”

“可惜啊,我是個胳膊肘往內拐的人。楊徹方才對我夫郎無禮,不如再讓他道一聲歉吧。”

聽到宋銘這話,楊徹氣的想跳起來打他,隻是後背被林叔踩著,他無法反抗。

他振振有詞道:“宋銘!你就是想看我出糗!你夫郎看不見,不就是瞎子嗎?我哪裏說錯了?”

葉思瀾手指收緊,咬緊了嘴唇。

宋銘看向陳老大夫,眸光冷冽,皮笑肉不笑道:“陳老,看來你的徒弟,還不知錯啊。”

“嗬,他哪裏是知錯,分明死性不改!”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拉踩之人。

何況還有新仇。

“確實該道歉,拿人痛處說話,毫無君子風範。”

“要我說,這種人就應該被逐出師門,免得禍從口出連累別人。”

“就是……”

陳老大夫眸色一沉,看向宋銘的目光充滿了危險。

宋銘絲毫不怵,直麵迎上他的目光,嘴裏不饒人道:“陳老可是怕得罪了楊家?”

敢這麽囂張跋扈,甚至昨日在齊家說出那番話,證明楊徹家境不錯。

不管陳老大夫在猶豫什麽,宋銘照樣給他粉碎!

“自然……不是。”陳老大夫僵硬一笑,低頭看向楊徹,語氣森然道,“給宋夫郎道歉!”

楊徹還是頭次見這樣的陳老大夫,他暗自將恨意埋藏在心裏,咬著嘴唇說:“對不起。”

陳老大夫不等其他人反應,衝身後的弟子說:“把人送回醫館。”

“是師父。”

宋銘眯了眯眼,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林伯衝他搖了搖頭。

宋銘收回眼神,隻好作罷。

他捏了捏葉思瀾的手,後者撓了撓他的掌心,表示並不在意。

眾人隻當這是楊徹的錯,對於陳老大夫還是尊敬有佳。

紛紛誇獎陳老大夫公正。

陳老大夫臉色緩和,他眸色不明看著宋銘,道:“第一針的名頭久了,都忘了還有後起之輩。小宋,不介意老夫這樣稱呼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