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笑而不語,如果隻是詢問對他的稱呼,大可不必在前麵加自己的稱號。
陳老大夫這分明是在給他下馬威,讓他別占著齊家為所欲為。
對上陳老大夫那張故作長輩的臉,宋銘語氣輕鬆道:“當然可以。”
“青出於藍勝於藍啊。”陳老大夫感歎著說了一句,他伸手搭在宋銘的肩膀上,“不介意的話,跟老夫探討探討?”
宋銘是後起之秀,再厲害也得尊重前輩,不然在別人眼裏,就成了目中無人。
陳老大夫就是想抓住這一點,拿捏宋銘。
“可以啊。”宋銘也想見識見識沐城第一針,究竟有多厲害。
“去樓上雅間?”陳老大夫說完,目光又落在林伯身上和葉思瀾身上,“獨家醫術,恐怕外人在不合適。”
葉思瀾皺了皺眉,不太想宋銘答應。
“陳老,我夫郎眼睛看不見,又不懂醫術,學了也沒用。”
言外之意是葉思瀾必須跟他一起。
宋銘衝林伯使了一個眼色,後者點了點頭:“恰好,老爺交代買的東西,還沒買齊。”
宋銘:“那林伯,你先忙去吧。”
“行,那稍後我來尋你們。”林伯的話恰到好處,他恭敬衝宋銘和葉思瀾躬了躬腰,隨後出了茶樓。
宋銘收回落在林伯身上的目光,林伯特意留下這話,也是在警告陳老別太過分。
宋銘也領這份情。
陳老大夫眼神裏閃過一抹暗芒,維持著笑,把宋銘和葉思瀾請上了樓。
兩人對坐,葉思瀾坐在宋銘身側。
小二送了新的茶具上來,宋銘主動接過,開始了泡茶。
陳老大夫看著他斟茶的姿勢,試探道:“小宋是哪裏人?”
“山裏的小地方,陳老應該沒聽過。”宋銘將第一杯遞給他,又給葉思瀾倒了一杯。
他旁若無人的將杯子放到了葉思瀾手裏,趁機在他掌心點了點。
葉思瀾會意,用袖子把小綠嚴嚴實實遮住。
陳老大夫見問不出來,笑著將茶喝了。
“陳老的針灸之術了得,不知道在穴位上,可有指教的?”宋銘見他放下茶杯,又把茶湯續上。
“穴位嘛,就那些,主要還是看個人領悟。”
弦外之音是沒有天賦學不會。
當然,他也不會教,畢竟是獨門絕活。
“我聽說你得了肺癆的方子,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啊?”在陳老大夫看來,宋銘這麽年輕,絕對鑽研不出肺癆的方子。
隻能是他的師父,或者從哪裏偷來的!
宋銘喝了一口茶,神色淡淡道:“藥方是我老師鑽研多年的成果,機緣巧合之下,給了在下。”
陳老大夫臉上閃過一抹了然,又迫切追問道:“不知家師姓誰名誰,可還在世間?”
“老師名程鍾齡,至於還在不在世間,我也不知。”宋銘不怕他派人去找,就怕他不派人去打聽。
於是又補了一句:“老師喜歡雲遊,離開約莫有一兩個年頭了。”
“原來是這樣。”陳老大夫微不可查皺了皺眉。
顯然對於這個名字,沒有聽聞過。
葉思瀾聽著兩人的對話,奇怪望向宋銘。
宋銘發現他的小動作,接著續茶的動作,撓了撓他的掌心。
葉思瀾鎮定下來,乖巧當聽眾。
“能將肺癆這種不治之症的藥方留給你,證明你老師高義啊。”陳老大夫端起茶,敬向宋銘,“你能將方子分享出來,是沐城之幸。”
“陳老過獎了。”宋銘葉端起自己的杯子同他碰了碰。
兩人仰頭一飲而盡。
陳老看著見底的杯子,自責道:“今日就委屈你了,隻能以茶代酒。”
“喝酒傷身,飲茶正好。”宋銘跟著他打太極。
寒暄的話誰都清楚,陳老大夫想知道的當然不止於此。
“小宋啊,齊老爺的毒非同尋常,你能治好,證明你在醫術方麵的造詣頗高啊。”
宋銘覺得好笑,陳老大夫這句話,看似在誇他,實際上是拐彎抹角問他治療方法。
他勾唇一笑,自信道:“確實,我師門的絕學都刻在腦子裏,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陳老大夫眼神裏閃過一抹難堪,但又很快掩飾了過去。
宋銘見他被堵得啞口無言,將最後一蠱茶飲盡,說:“陳老,林伯東西應該買好了,我們就不叨擾了。”
“正好,我也要回醫館。”陳老大夫麵子掛不大住,他先一步站起了身。
仿佛他先走,能夠找回麵子。
宋銘無所謂,慢悠悠把葉思瀾扶起身,牽著人走在了後方。
出了茶樓,陳老大夫臨上馬車前轉過身看向宋銘,言辭犀利道:“年輕人,年輕氣盛是好事。”
“我也這麽認為。”宋銘麵不改色接下了他的“誇獎”。
陳老大夫臉一沉,轉身走了。
全程未說話的葉思瀾,扯了扯宋銘的手,問:“那個陳老,是不是想找你麻煩?”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他做什麽。”宋銘當然知道陳老那句話,後麵想說的是什麽。
隻是陣詭一百零一針在空間裏,根本沒有實物,就算有人想要,他也拿不出來。
即使他把記下的摘抄出來,別人也學不會。
所以他沒必要在意。
葉思瀾還是有些擔心。
宋銘見林伯朝這邊走來,說:“林伯過來了,走吧,先回齊府。”
“嗯。”
……
齊府門口。
宋銘看到擋在大門口的馬車,皺了皺眉。
林伯認了出來,奇怪道:“葉家的馬車怎麽會在這?”
聽到葉家,葉思瀾一慌,宋銘還好,他肯定對方不知道葉思思是被小綠咬的。
三人抬腳進門,還沒到大廳,便聽到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女聲。
“白歆,我是葉思瀾的母親,怎麽,我來還見不得他了?”
“我說了,他們不在。”白歆語氣冷硬道。
“白歆,你這就說笑了,所有人都知道宋銘和葉思瀾在你齊家,怎麽我來了,就成了他們不在了?”
“張氏!你別太過,我說了他們不在!”
雙方對峙,誰也不相讓。
宋銘看向葉思瀾,隻見他渾身透著焦慮不安,小臉已經沒了血色。
然而此時,他們離張氏隻剩下三米不到。
“夫人。”林伯注意力都在白歆身上,怕對方被欺負,急忙上前站到了白歆身側。
張氏轉頭,目光擦過葉思瀾,落在了宋銘身上。
她滿臉訝異,視線下移,又落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
她眼裏飛快劃過嫉恨,又一副母愛泛濫的模樣,朝葉思瀾走去。
“瀾兒。”
她撲過來那瞬間,宋銘快速將葉思瀾拉到了身後。
張氏撲空,險些摔倒在地。
她臉色一變,等轉過身,又恢複了慈愛的笑容:“宋銘是吧?我是瀾兒的母親。”
“這位夫人,我看你是認錯人了吧。”宋銘擋在葉思瀾身前,冷笑著看著張氏,“我夫郎沒有家人,唯一的母親已經去世了。”
張氏笑容僵硬,她目光困在葉思瀾臉上:“瀾兒,你不認我可以,總不能不認你爹吧?這段時間以來,他很擔心你呢。”
她話音一落,宋銘很明顯感覺到葉思瀾的恐懼,他渾身顫抖,手指下意識用力抓緊了自己的胳膊。
“這位夫人,你這就是在說笑了。”宋銘反手握住葉思瀾的手,眼神冷冽,“我和我夫郎第一次見麵,他可就被逐住家門了,哪裏還有父親擔心一說。”
“思思不懂事,跟弟弟鬧著玩呢。”張氏輕描淡寫道,末了又說,“思瀾,你說對吧?”
後半句她語氣帶了冷意,聽著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威脅。
葉思瀾的臉更白了。
他腳下意識往前一邁,卻被宋銘按住,他猛地回過神來。
他都忘了,他已經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葉思瀾了。
他的路引在宋銘那裏,葉思思還簽了契約,他跟葉家沒有半點關係。
“宋銘,思瀾再怎麽還姓葉,你這樣不好吧。”要不是想著讓宋銘解毒,張氏才不會這麽好言好語。
宋銘嗤笑一聲,剛要說話,葉思瀾開口打斷道:“說逐出家門確實不對。”
宋銘眉心隆起,不讚同的看向葉思瀾。
而張氏則是一臉笑意:“這才對嘛,都是一家人。”
葉思瀾深呼吸了一口氣,上前站在宋銘身側,用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說:“葉夫人,你錯了,我跟你們不是一家人。”
“葉思瀾你什麽意思!你難道忘記葉家的祖訓了嗎!”張氏疾言厲色道。
“我怎麽離開的葉家,難道你們不清楚嗎?”葉思瀾嘲諷一笑,繼續道,“當日,葉思思把我賠給宋銘,不僅立了婚書字據,還連帶我的行李路引一並給了他。”
“怎麽,現在聽到宋銘醫術了得,又認可我姓葉了?”
“你瘋了!”張氏沒想到葉思瀾會直接說出口,她捏緊了手中的帕子,不可思議的看著葉思瀾。
白歆和趕來的齊溫書一臉不可思議,看向葉思瀾的目光充滿了同情。
宋銘覺得不對勁,還沒等他想通,挨得近的下人小聲嘀咕道。
“又是賠身,又是立字句……難道這葉公子已經是奴籍了?”
“這不跟賣身差不多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