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陡峭雪峰之頂,白雪皚皚,入眼蒼茫,誰料得這人跡罕至之處竟建有巍峨宮殿一座?

其山之高,其殿之輝煌,皆令人感歎耳。

山之頂竟有如此建築而不被人知,究其原因,一是此地由來荒涼,二是山高令人俱,怪石嶙峋,更有山精鬼怪蝕人心魄之說。惶惶之下,此境宛若離塵世之外而存。殊不知,原是有心人有意為之,而目的,亦難揣測。

此刻,殿內一隅,兩個身披狐裘之人並肩而立,他們的眼下,便是這迷茫的慘白的世界。而他們的背影,仿佛也要融入在這一片白茫之中。

“計劃要開始了。”

“不是開始,計劃---一直在進行中。”

聞言,男子將頭轉向身邊的女子,冰雕麵具下的神色不明,隻是那**在外的雙眸諱莫如深,

“隻怕他不肯信。”眉宇微蹙,騙過他,恐怕不易。

“不,他會信。”女子的回答斬釘截鐵,微勾的唇角,不張揚的自信,但,足夠讓人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

風過,輕揚起她額前的碎發,光潔的額頭,俏挺的瓊鼻,一身通透,本該是那樣蘊秀靈動的一個超然存在,隻因那輕煙攏霧般的眸子卻總是閃爍著叫人不敢直視的尖銳,還有那吞噬一切的漫天暗黑叫人望而卻步。

上蒼苛刻,容不得一個純粹的美好。

男子慢慢展顏,唇畔上揚的愉悅來自內心最深處的原始情愫,麵具雖是隔絕了他全部的麵容,但是那驟然化成一波春水的柔和刹那間點亮了滿室的灰暗,仿佛一道亮光衝破了重重的雲層照射下來,給人以希冀。

“憐星,不要讓自己太累,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聞言,看著他緊鎖著她雙眼的眸子,女子的笑容終於明朗了幾分,將頭緩緩倚靠在他的肩頭,似乎就卸下了包袱,“好。”

男子伸手摟著她的腰身,高拔的身姿將懷中女子以一副絕對保護的姿態守護著,和女子一樣眺望遠方,靜觀腳下雪海。

“那邊……”他拋下了一切隨她而去,隻怕那邊恐不得安生。

“相信我,我能解決。”他摟緊了幾分,傳達著他的堅持。

“……”

他看不見女子此時已然暗沉下去的星眸,不過就算看見了,又能怎麽樣?他始終無法背離她而去,而他,也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從見到她第一眼開始,他就知道,他不是自己了,由不得他了。

憐星,哪怕是利用,也請你好好的利用我吧,能幫到你,我總歸是高興的。隻望,你能開懷;隻盼,你能無憂……

雪山寂寥,兩人之倚靠,一場心思,各自回腸。

漫天飛雪過後,可是雲銷雪霽?誰人開顏?

京城。

一間民舍,知其另有乾坤者,寥寥數人。卻是水冽寒在齊國京都下的暫落之處。

現在,小憩變成了小住,隻因守護,隻因相隨。

院落積滿了雪,厚厚的一層,掩蓋了原先的物景。

幾回轉角,一間開著門的房間,那個男子在裏麵。

冷冷清清,淒淒又戚戚,隻是那獨倚窗前的男子不曾察覺。大概,心境變了,便也不在乎外界如何了吧。

他似乎很不怕冷,穿的單薄,長身玉立,略顯瘦削的身姿卻給人一種淩然於天下之巔的傲然霸氣,似乎,理應如此。那風輕雲靜的仙姿雲逸又像是從這濁世中脫離了出來,讓人不禁揣測這般絕塵的人物卻是因何留戀這本不屬於他的世間?

塵世太肮髒,他是冰一般的男子,怎可容許被沾染些許塵埃?

這個答案,恐怕隻有他自己才能回答吧。

一手隨意微勾在背後,而另一隻手卻是停在離胸膛不遠的地方,手裏,是剛剛送到的匿名信。

微垂的眼瞼,湖藍雙眸深深凝著信上的內容,一言不發,安靜淡然的像塊玉,靜靜的看著墨染的字跡:

十裏坡,未時一見。

沒有落款,他卻知道是她寫的。因為,這些字,是簡體字,她家鄉的字,她跟他說過的。

“呼----”風一起,手中的信便如齏粉般紛飛,飄散,湮滅……

窗前空影……

街上,一輛馬車卻是在快速行進著。

“駕!駕---”車夫揮著鞭子猛抽馬臀,而馬也因疼痛死命的踢踏著蹄子,車頭流蘇瘋狂扭動,風勁帶起車簾的搖曳。

“還要多久?快點啊!”車內女子掀開車簾,姣好的麵容有著急切,她才不要讓那個女人搶在了前頭。

“小姐莫急,小人知道一條近路。”

“那還等什麽,直接從近路過啊!”

“是,小姐坐穩了!駕!”

馬嘶鳴,很快,路上便留下了一道淩亂的轍痕……

雷青青不安的坐在馬車內,就在剛剛,她收到一封匿名信,一看之下雷青青大驚,信上寫的居然是水冽寒與席心緲相約在十裏坡幽會的內容。

將信將疑下她派雲兒前去打聽,卻得到席心緲的確出府的消息,妒意倏地直竄腦門,顧不得許多,她吩咐下去馬上出門尋蹤而去。

隻要有她雷青青在,她絕不容許這樣的事在她眼皮下發生。席心緲,她憑什麽跟她爭!?

雲兒在打探回來的路上摔了一跤,疼的起不來,她又趕時間,便自個兒一人出去了。

此時,她恨不得自己有一雙翅膀一下子飛到那男子跟前,拆穿他們之間的奸情。更恨不得狠狠扇那個賤蹄子一個耳光,勾引有婦之夫,席心緲,你非得這樣下賤嗎?

一雙杏眸陰狠無比,臉也早已扭曲,指甲嵌進肉中,她不覺疼痛……

事實上,在雷青青瘋狂的朝十裏坡趕去時,席心緲早已到了目的地,隻不過,她到的卻不是十裏坡,卻是與十裏坡完全相反方向的送君亭。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這亭便是由此而來。都說送君千裏,這送君亭雖不是真真正正的離京都有千裏之遠,卻也近不得。

席心緲來此,明知道可能是陷阱卻義無反顧,因為這個險,無論如何她都得冒。

“至親之逝,憐星之毒,預知真相,送君亭靜候。”話雖簡單,但是卻像一顆石頭投進了席心緲的心湖,久久不能平靜。

婆婆的死因,一直是她的心病,而她也一直沒有放棄過追查。但是搜查的情況真的是讓人沮喪。關於憐星教的消息,她吩咐血影樓的密探追查了很久都隻是無關痛癢的零星半點。這讓她感到了不小的阻力。

不是沒想過利用水冽寒的勢力,若他幫忙出手,消息肯定要比她的豐富全麵。可是,就當是私心作祟吧,她不願借助他的力量,因為,她真的不想再欠他,真的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的牽扯。

婆婆的死,她能靠她自己的力量討個說法,而不是一味的依賴他人。

所以,她來了,來赴這個約。

隻是,這個一心隻想著為婆婆報仇的女子不知道,這次的約,事實上真的是一個陷阱。被算計的有她,有他,還有她。

三封寄出的信,或地點不同,或時間不同,或對象不同,終究,目的達成,終究,誤會加深……最後痛的,還是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吧!

送別之地,向來傷感淒涼,在這白雪紛飛之際,更是如此。

席心緲站在亭內,玉容淡定,似乎並不急。

“傳聞席小姐風采不凡,今日一見,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麵。”

半晌後,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

席心緲轉身,睨著前麵的來人,冰雕麵具遮麵,周身冷然。雖是讚美的話,卻是被他那冷煞的氣質衝淡的所剩無幾。

“是你留的信?”她直切主題,語調亦是沒有溫度。

“是。”

“你是憐星教的人?”

“是。”

“凶手是你們的人?”

“……是”

在聽到男子回答了“是”時,席心緲眉峰倏地一厲,眼如利箭,但男子似乎不懼。

“你很誠實,不過,讓我有些不爽。”

“你想殺我,或者更確切的說你要整個憐星教覆沒?”沒有忽略女子黑眸驟然冷卻的陰鷙與殺氣,但是他必須拖延,而方法就是告知必要的真相。眼前這個女子,比他想象的要意外。

“聰明。”

“我很欣賞你的勇氣,但是很可惜,目前你還做不到。”

“可以試試。”寒氣更入骨。

“如果我告訴你,教主並沒有下令殺死你婆婆呢?”掩於麵具下的眸子盯著她,對她的回答忽的有了期待。教主的確沒有下那樣的命令,但是她也沒有阻止。不過這話,他是不會說出去的。

“叛徒?”席心緲挑眉,隨即疑慮起,若是這樣,下毒者難道是認識自己並且與自己結仇的人?

他沉默,她當成是默認。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無恙了?”

“隻是給你一個忠告,以你的實力,現在跟憐星教作對,聰明如你,不會不明白。何不先從下毒者下手?”

也許是席心緲眼中的譏諷太明顯,男子繼續道:“適者生存,這便是教條。”

“為何告訴我這些?”當是默認了他的想法,不過憐星教,遲早要滅。

這個問題她沒有得到答案,因為,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