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多寶跟著邱天走了幾步才意識到要去的地方是哪裏。她立在酒店的旋轉門前不肯往前走,邱天推了她一下,她一個趔趄進了旋轉門,然後和邱天隔著一扇玻璃隔板開始轉圈。

“你在幹嗎?”

“我們為什麽要來酒店?”

“你衣服不是濕了嗎?”

“這兩者有什麽關係?”

門轉了一圈又回到原點,金多寶順勢走出店外,卻被邱天拉著胳膊從旁邊的小門走了進去。

邱天懶得解釋,徑直走向前台:“屋裏有暖氣嗎?”

前台被邱天的氣勢鎮住,結巴了幾句才點頭:“是的先生,我們每個房間都裝有……”

“開個鍾點房。”

“好的先生,請給我全部入住者的身份證。”

邱天朝一旁的金多寶伸手:“身份證。”

金多寶已經像鴕鳥似的要把埋頭進胸口了,她不理睬邱天,邱天就一直伸著手。場麵太尷尬,金多寶不想讓邱天沒麵子,有些氣惱地從錢包裏拿出身份證摔在邱天手上。

前台一邊辦理手續一邊偷看這對奇怪的小情侶,把房卡交給邱天後又鄭重地對金多寶說:“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撥打前台電話001,我們會第一時間為您服務的。”

進了房間,邱天把手裏的兔子往沙發椅上一扔,就開始四處找起暖氣片來。金多寶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雖然有些別扭,還是進了屋。

邱天拉開窗簾看後麵的牆,依舊沒什麽發現,他抓起床頭櫃上的電話打給前台:“暖氣在哪裏?”

“先生,我們酒店是地暖,暖氣在地板下麵。”

“……”邱天掛了電話,進了洗手間巡視了一下,然後回頭跟金多寶說,“把衣服脫了。”

“……”金多寶做了個護胸的動作。

邱天發出了疑似嗤笑的聲音:“吹風機在走廊上,把衣服脫了,我拿去吹幹。嘖嘖,你在擋什麽?”

“沒什麽……”

“確實沒什麽。”邱天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做錯了什麽……

看金多寶沒反應,邱天把床頭的被子拉開蓋在她腿上,又重複了一遍:“毛衣和褲子都脫給我。”

說完他開門出去待了幾分鍾,再回來的時候看見金多寶已經坐在**,用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了,脫下來的衣服就放在床腳。

他疑惑地看著這麽全副武裝的她:“你裏麵沒有衣服嗎?”

“……”他是在調戲她嗎?“穿了。”

邱天不置可否地拿起衣服:“夏天穿得也不比現在多,你那麽緊張做什麽?”

金多寶撲通一下躺倒,把被子裹得更緊了。

門沒關嚴,開著條縫,金多寶透過門縫能看見走廊上的邱天正在給她吹衣服。他手臂上搭著褲子,手裏拿著白色的毛衣,一條腿筆直,另一條腿微屈,肩膀有些聳,站得垮垮的。

金多寶側躺著偷看他,他像是有所察覺一樣忽然扭頭看過來,朝她笑了一下,嚇得金多寶立馬打了個滾,背對著門了。

這個進度條似乎被拉得有些快啊……

他們倆明明隻是一次曖昧的約會,怎麽就進酒店了?雖然她沒談過戀愛,但是按照國際慣例,不是應該依約會、告白、牽手、親吻,然後不可描述這樣的次序進行的嗎?

想了一會兒,邱天已經進來了。他把衣服往枕邊一扔,自己也跟著一起撲倒在**,隔著被子躺在金多寶身後,手勾在被子邊緣逗她:“你躺著幹嗎?”

金多寶視死如歸地緊緊攥著被角和他較勁,攥了半天忽然一鬆手,把被子用力一掀,蓋住了邱天的臉:“我要穿衣服,你別看!”

邱天攤平雙手:“嗯。”

金多寶飛快地套上毛衣,回頭想檢查一下邱天有沒有遵守諾言,卻發現那家夥正大光明地兩手枕在腦後“偷看”她穿衣服。

“……”金多寶無語地套上了牛仔褲,聲討他,“騙子。”

“我隻是隨便‘嗯’,又沒答應你什麽。”邱天狡辯道,然後笑著看金多寶拖拉著褲子跑去洗手間整理了。

其實也沒什麽,冬天的衣服裏三層外三層的,根本不會暴露什麽,隻是金多寶穿了一條大紅色的毛褲……

“我媽給我織的。”金多寶在洗手間裏甕聲甕氣地解釋,因為是老媽織的,所以雖然土氣又豔俗,她還是天天穿著。

被偷看到紅毛褲的金多寶心裏負氣,整理好衣服以後拿兩隻手在腰上快速地摩來摩去,然後跑到已經坐起來的邱天旁邊,一邊一隻手地捏住了邱天的耳朵,嘴裏配音“叮——”。

兩人相觸的地方“啪”地起了靜電,邱天覺得自己有那麽一秒鍾像是被電殘了似的,從耳朵到腦子都被震麻了。

自己也被電到的金多寶甩了甩手,自誇道:“我的紅毛褲威力無窮。”

“噗——”

衣服烘幹了確實舒服,邱天並無意多待,等金多寶穿好了衣服就領著她去退房。金多寶覺得再沒有比他倆更奇葩的了,來開個房就為了烘衣服,更奇葩的是,來烘個衣服還能碰上熟人……

王希臨牽著女朋友的手走進酒店,在大廳裏朝隊友尷尬地笑了笑,拍拍自己身上女友的書包解釋道:“陪她來複習高數。”

金多寶得體地微笑:你負責裝傻,我選擇眼瞎。她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和邱天的行為在別人眼中也是極其可疑的。

從酒店出來以後,邱天轉著手指甩那些毛絨兔子,問金多寶:“晚上去吃烤兔肉吧?”

金多寶看著被他“虐待”的兔子,小心地問:“兔兔這麽可愛……嗯,肯定也很好吃吧?”

兩人走了一路也沒找到一家做烤兔子的飯店,最後隻好隨便挑了家骨湯館喝大骨湯去了。

理智上,金多寶覺得第一次約會吃飯就要吸溜吸溜、吧唧吧唧,會很難看;情感上,金多寶對著一鍋香到沒朋友的骨湯,立即將理智丟到了一邊。

然而在邱天看來,金多寶的吃相已經算得上很文靜了,小口小口的,看上去真可愛。

察覺到邱天的注視,金多寶有些不自然,下意識地把頭發抿到耳後,或是撫弄一下並沒有亂的發梢。

邱天全然不理會她不自在的神態,還是那麽直直地看著她,看得她都不好意思吃下去了。

她抬起頭,飛快地捋了一下長發,把它們都甩到肩後,然後念叨了一句:“把頭發藏起來了!”

她說得極快,邱天疑惑地“嗯”了一聲,再問她,她卻什麽都不說了。然後邱天就學著她撩頭發的樣子用力一甩手:“把頭發藏起來了!”

好賤哦……

天已經黑下來,金多寶隔天還得上班,她看了看表,問邱天:“回去吧?”

“要不要去看電影?”邱天不答反問。

好像別人約會也都要看電影的……金多寶想了一下:“最近有什麽好電影嗎?”

邱天也不知道,他又開始轉那隻可憐的毛絨兔子,然後很謙虛地請教金多寶:“看電影是為了電影嗎?”

“不然……呢。”金多寶摳了摳自己的牛仔褲,半晌才後知後覺地懂了那句話的意思。

兩人最後去看了一部文藝愛情片,雖然三觀碎裂到快趕上金多寶講的民國文人軼事了,兩人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影片過半,邱天搭在中間的扶手上的胳膊搭得快要僵了。金多寶剛進影廳的時候覺得熱把外套脫了,看了一會兒覺得冷,又把外套蓋在了身上,手藏在外套裏。

邱天一直在等她吃爆米花,等了這麽久,她動都沒動一下。

邱天呼了口氣,收回胳膊,自己把爆米花抱過來吃起來,心想她想吃的時候總會來要吧?

誰知這一等就等到散場,爆米花見底了,屏幕上滾起演員表了,影廳的燈光也亮了,蓋著大衣的金多寶也……醒了。

“演完了?”

“哦。”

“好看嗎?”

“哦。”邱天吸了一下鼻子,真想把白眼翻出天際去,她居然一直在睡覺?!

兩人坐著夜班公交車回家,邱天有些不想說話,金多寶自覺理虧,努力地想找些話來說,又不知怎麽開口。

兩個人一前一後靠窗坐著,外麵的路燈照進車裏,照得人忽明忽暗,就像她看過的最浪漫的那些小說裏才有的情節。她輕輕地靠向前,在邱天耳邊忽然“嘿”了一聲。

邱天瞥了她一眼:“嗯?”

金多寶學他的語氣,甚至比他還酷,直接從鼻孔發聲:“嗯?”

邱天“哼”了一聲

金多寶跟著“哼”了一聲。

邱天被逗樂了,卻收了笑容繃著臉問她:“和我出來玩很無聊嗎?”

玩遊戲的時候不盡興,吃飯的時候小心謹慎,看電影更是直接睡著了,他真的很有挫敗感。

金多寶連連搖頭:“我就是困了而已。”

“和我出來很想睡覺……”邱天找碴找到一半覺得有些邪惡,自己賤賤地笑了一下,“算了。”

從車站到家還有一段路,冬夜無人,他們兩個縮著脖子並肩快步走著。地上零星的幹葉子,踩上去“嘎吱”作響。

金多寶仰頭看邱天:“你冷嗎?”

邱天搖頭道:“還行。”

“哦。”金多寶的手在兜裏轉了半天,伸出來想去牽邱天的手,正趕上邱天抬手拽帽子,隻好訕訕地在空中打了轉,若無其事地縮了回去。

“手有點凉。”邱天忽然抓住她沒來得及揣起來的手,滿滿地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