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jeep車內, 封閉的空間裏,酒氣暖熱,燒得人心火怒旺。

陳浮己看著前方紅綠燈路口, 眼底一片暗潮波動。

“看到那輛尾號六八的車了嗎?”他出聲問。

代駕往前看了看,前方停著一輛尾號六八的保時捷在等紅綠燈, 於是應聲:“看到了。”

“撞上去。”

代駕以為自己聽錯了, 震驚:“什麽?”

“聽不明白?撞上去。”陳浮己語氣陰沉。

“先生, 你是醉過頭了嗎?”代駕轉頭看向陳浮己,那人神色語氣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讓你撞就撞, 哪來那麽多廢話。”

池沅原本靠著車窗,借著風勢醒酒,卻在一陣碰撞中, 驚嚇得清醒了。

動靜很明顯,被追尾了。

追尾這種事,很少的概率會發生在林北桉身上, 因為他開的是價格不菲的豪車, 昂貴到讓人不敢靠近。

林北桉蹙著眉,朝後視鏡裏望了一眼, 身後jeep沒有絲毫怯場,甚至車上的人都沒有主動下車。

更像是明目張膽的挑釁。

林北桉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池沅也跟著一起下車看情況。

車身後掉了一塊漆, 凹了一小塊。

看清池沅的身影, 陳浮己才慢慢悠悠地解開安全帶。

看到男人身影的時候, 池沅差點都以為自己醉得不清醒了,怔住了。

他單手抄兜, 慢慢走到池沅的麵前, 壓根沒分神去注意旁邊的車主林北桉。

“要我賠多少。”

空氣在那一秒, 似乎回到了一月飛雪的冬天,凝固在了一起,又冷又冰。

林北桉有些不悅,剛想開口說話,就被池沅搶先了。

“你走吧,我買單。”池沅盯著陳浮己看,眼神中流露出無奈。

在陳浮己的眼中,卻看成了不想過多糾纏的神傷。

“認識?”林北桉故意將手放在池沅的肩上。

池沅掐著包:“嗯。”

兩個人品貌不凡的男人不禁對視一眼,隻是林北桉更像是看戲的過客,而陳浮己的眼神,則是像暗中潛伏伺機咬人的野狼,暗潮洶湧。

陳浮己抄在褲兜的手,有些發麻,心底空缺的一塊如今注滿了冰塊。

隔了好久,他才回了一句:“行,那多謝了。”

留下這句話,男人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上了那輛jeep。

池沅盯著那個背影看了許久,直到他上車,她都沒有收回眼神。

透過車窗,遠遠地,池沅甚至都能感受到陳浮己要咬碎她脖頸的狠戾。

駕駛位上的代駕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腿一直在抖,直到陳浮己說了兩聲讓他開車離開,他才顫悠悠地啟動車子。

代駕還沒緩過神來,居然沒報警,也沒等保險公司來現場判定,聊了幾句看起來應該是認識的。現在的有錢人都這麽玩了的嘛?

媽的,他就是來掙個外快錢,結果遇到一群有錢瘋子。

等那輛jeep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林北桉才不緊不慢地伸手抬起池沅的下顎,盯著她的唇看,細看到了唇角邊上咬痕,看起來挺激烈啊。

“他親的?”

池沅打開他的手,林北桉訕訕收回去,笑了笑。

“嗯。”她應聲,隨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紅唇,似乎還能感受到剛才某人與她在走廊上的熱情似火。

“找人鑒估,回頭把賬單發我微信。”池沅心緒不定地說。

“我要是收你錢,我怕我爸不給我錢。”林北桉吊兒郎當地回。

他就是一活脫脫的二世祖,指著老父親過日子呢。

池沅:“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林北桉:“我差你那點?”

池沅懶得再和他爭辯了,不要就算了,反正他錢多得也不差那點,不要就算了,她現在隻覺得腦袋痛,想回去睡覺。

偏偏今晚林北桉像是故意和她作對一樣,沒把她送回學校,而是送到了家的小區門口。

看著池沅不言而喻的臉色,林北桉聳聳肩:“阿姨說讓我送你回來。”

“謝謝。”她拿上包就回去了。

時間不算晚,十點多鍾的樣子。

但平常這個點,一半何淑他們都已經睡了,到家的時候卻發現,何淑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看到池沅回來了,說了句:“回來了。”

池沅:“嗯。”

“喝酒了?”

“一點。”

“少喝點酒。”

“嗯。”

“北桉今天和你說他媽媽要回來的事情沒有?”

池沅沒有回話,彎下身子換鞋。

得不到池沅的回應,何淑有些煩躁:“你不要每次一問你點什麽事,就支支吾吾的不開腔,我反正話給你放這兒了,你不想去也得去,還不如你自己表現得主動點,這樣大家都高興。”

池漢中洗完澡出來,就聽見何淑在念叨池沅,於是趕緊讓池沅回房間休息,把何淑給拉回了臥室裏勸:“你少說兩句,池沅也難得回來一趟。”

何淑捂著心口坐下,池漢中連忙給她順氣,一邊還聽著何淑的責怪。

“池漢中!你現在讓我少說兩句!你當年要是跟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我現在又怎麽會多說她這兩句!”

“我告訴你!池沅她變成今天這樣!一半都是你的錯,你害的!另一半是我!是我當年的態度不夠堅定!是我們做父母的害了她,我自己知道是我自己害了她,所以我才想補償她,趁著我還能給她做選擇,就要把最好的路給她鋪好!而不是像你一樣,什麽都慣著她,慣成今天這個地步來!你倒是成了孩子眼中的慈父了,我成最不待見的那個了。可就算她不待見我,我也知道該怎麽樣做才是對的,你少來跟我說那些不中用的話!”

何淑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夫妻這麽多年了,也就池漢中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否則也不會恩愛幾十年。

池漢中把何淑給勸睡才來找的池沅。

“沅沅,睡了嗎?”池漢中溫聲敲了敲門問。

池沅正在看著筆記本屏幕上的邊區支教活動表格人員填寫名單發呆,腦子裏渾渾噩噩的,總能想起陳浮己今晚親她的畫麵。

聽見池漢中的聲音,於是連忙蓋上筆記本,朝門外回:“還沒有,有什麽事嘛?”

池漢中在門外,得到回應了才溫聲繼續說:“沒什麽,爸爸就是想找你聊一聊,方便嗎?”

“可以,進來吧。”

池沅坐在床邊,手裏抱著一個睡枕,撐起笑看著池漢中。

池漢中也笑了笑,隨後坐到一旁的座椅上,姿勢略顯拘謹。

“爸就是想問問你,對北桉是怎麽樣一個態度?”

從兩家人有意讓他們倆接觸起,池漢中就有察覺到自己閨女的冷淡。

下個月林北桉的媽媽就要從美國回來了,要是真在一個桌子上吃了飯,那就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池沅,從小到大,爸爸都知道,媽媽對你很嚴,因為你是我們來之不易的一個孩子。”

何淑和池漢中結婚的那年,夫妻倆都才二十出頭的年紀。

但婚後一直沒要上孩子,後來去做檢查,才查出何淑患有輸卵管堵塞的病,原本是不太有希望要孩子的,池漢中也不想讓她受那麽多治療上的罪,於是說去領養一個也行。

是何淑自己堅持,非要一個有自己血脈的親生孩子。

吃的藥數不勝數,打的針也不計其數,可能這輩子最遭罪的事情都用在那幾年了,後來終於試管成功,三十三歲才生下了池沅。

所以對池沅,何淑一直都是對這個孩子,懷有最大的憧憬與殷切的盼望,大概將人生所有的心血都注在了培養池沅這條道路上了。

因為付出的心血過多,期望夠大,一次失利的結果就足以讓母親崩潰失望。

池漢中坐到池沅麵前來,緩緩說:“現在的局麵,我們都有錯,我承認造成這樣的結果,你媽媽的心態有很大的問題。可是你自己也得清楚,她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樣?從前她是對你很嚴,但沒有到這個地步。”

“隻能說,七年前,是我們大家都沒有做好對的選擇與去麵臨壞結果的平常心態。”

池沅聽到這裏的時候,情緒有些繃不住了,再加上喝了酒和遇到陳浮己的緣故,整個人都有些低潮。

“池沅,你二十五歲,馬上研究生畢業了,你得為你自己的人生負責。爸爸媽媽不再年輕,明年爸就要退休了,能為你操心的事情也不多。所以不管是婚姻還是事業,你都得做好選擇,短短人生幾十年,爸爸希望你能過得很好,不希望你像七年前一樣,留下這麽令人惋惜的遺憾。這一次,沒有人再給你善後了。”

“爸······我很迷茫······”

池漢中歎了口氣,拍了拍女兒的肩,明顯感覺到瘦了。

“那你喜歡北桉嗎?”

“不喜歡。”她否認的態度很堅決。

“那你坦誠跟爸爸說,是因為擔心你媽媽的身體,不想讓她在剩下的幾年生命裏過得不安穩,所以才在勉強著自己接受嗎?”

何淑做過心髒搭橋手術後,一直伴有並發症,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就算情況漸漸樂觀,剩下的生命也不過短短十年。

池沅縮在父親的懷裏,崩潰地哭:“爸,如果不是因為我當年那麽氣她,不會是這樣的,是我太任性,是我沒聽你們的話,是我一意孤行······”

那是她第一次違背何淑的安排,卻造成這樣的結果,她是後悔的。

“池沅,人這一輩子,總會做一些不太如意的事,這是個坎,邁過去就好了。你千萬不要害怕再次踏腳。”

“七年前霧城那個男孩子呢?還喜歡他?”

池漢中知道當初何淑對倆孩子處理的方式太極端,這樣的決裂難免會在池沅心裏留下一道撫不平的傷口。

因為難忘,所以選擇不忘。

“我說不清楚······七年了,太久了,我已經快要記不清當年的情愫了,現在再看到他,我不太敢確定是年少的喜歡還是對他的愧疚······”

作者有話說:

林北桉是另一篇文的男主,估計很之後會寫。

做一下說明,這是一個互相救贖的故事,不隻是池沅幫助陳浮己走向正確的道路。不想過多劇透,但是池沅當年確實是一時衝動做了不太好的人生選擇,每個人做的選擇都得對它負責,池沅現在就是在承擔這個選擇給她帶來的影響。

再替我理想爸爸池漢中做一下解釋,他在我心中其實是一個還不錯的父親形象,隻是在身體不太好且要強的妻子,和現在正處於敏感卑微心態的女兒之間,很難去維持一種平和的關係,他沒有在和稀泥,他有在很努力地解決問題,謝謝大噶!

最近感覺很冷清,(明明我在很努力地不斷更了),是大家都開學了嘛?那要努力上學哦!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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