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仲堯擔憂問道:“可派人去顧府問了?”
渙夏臉色不是很好,“問了,可顧府的人說……”
葉思漓心裏慌張,上前問道:“說什麽?”
“今日公子根本不在府上。”
葉思漓腳下虛晃,險些沒站住。
葉仲堯雖然生氣,但好在沒亂了分寸,一邊派人繼續去顧府詢問前因後果,一邊出動人馬直接出去找人。
“小漓你別擔心,離憂那孩子做事向來有分寸,不會胡來的。”
葉仲堯寬慰著葉思漓,見葉思漓情緒穩定後,他便出去先招待賓客。
當前廳的穆九風和蕭靈得知這個消息,急急忙忙趕來玉笙院時,葉思漓正神色凝重的坐在窗邊。
“思漓……”蕭靈小跑到葉思漓身旁,看著她這般神色,一時不知說些什麽好。
穆九風走到葉思漓身旁,瞧著她這副模樣更是滿眼心疼,幾番欲言又止,而後開口說道:
“思漓你別擔心,離憂許是有要緊的事需要處理,等他處理完了定會第一時間趕來的。”
蕭靈看著自家姐妹受如此欺辱,轉頭看向穆九風,憤憤道:
“我倒想知道有什麽事比他和思漓的大婚還重要!”
穆九風疑惑地看著蕭靈,使勁朝她眨了眨眼睛,小聲問道:
“你瞎湊什麽熱鬧?”
蕭靈氣呼呼,“我湊什麽熱鬧?思漓是我最好的朋友,今日大婚遭受這般委屈,我還不能替她罵兩句了?”
“你們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蕭靈惡狠狠罵道。
穆九風頓感無辜,正欲開口,又見蕭靈為自己找來戰友。
她看向一旁的暮春,問道:“我說的對吧?”
暮春臉色也不太好看,毫不猶豫點頭:“對!沒一個是東西!”
“……”穆九風無辜得很,正欲為自己辯解,卻聽見一直沉默的葉思漓開口。
“什麽時辰了?”
暮春連忙回道:“還有兩刻鍾便是午時。”
再耽誤,真要誤了吉時了。
葉思漓垂眸看著桌前大紅色的婚書,深思片刻,便果斷起身拿起婚書,吩咐道:
“出發。”
屋內眾人皆詫異,穆九風阻止道:
“如今離憂沒來,哪有你自己上花轎進顧府的道理?”
“是啊思漓,若是今日你自己進了顧府,往後京都眾人將如何議論你?”蕭靈極力勸阻。
葉思漓神色認真,朝他們擠出笑容,解釋道:
“阿憂定是有事耽擱了時辰,反正我是嫁給他的,誰人來接我並不會改變什麽,隻是誤了吉時便不好了。”
說罷,她毅然決然地走出了屋子。
花轎起,奏樂響。
頓時鑼鼓喧天,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繡著金絲邊的紅蓋頭下是一張滿是憂愁的麵容。
葉思漓垂眸看著手裏的婚書,聽著外頭的敲鑼打鼓,心裏卻是七上八下沒了底。
自從上次阿憂知道真相後,他便再也沒出現過在她麵前。
白一總說他在忙在忙,可是他究竟在忙什麽呢?
近來聖上並無交給他什麽政事,那便隻能在忙著處理顧府舊部了。
可是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才會讓他連迎親都沒趕上呢?
葉思漓輕歎了一口氣,手指反複摩擦著婚書。
“阿憂,婚書已下,我等你回家。”
花轎停下,奏樂也跟著停下。
或許是見顧府久久沒人出來,周圍百姓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葉思漓反複摩擦著婚書,直至手指指節微微泛白。
“樂起!”
清亮的女聲從花轎內傳出。
一時敲鑼打鼓重新熱鬧起來。
轎門緩緩打開,一隻修長纖細的手率先出現在眾人眼中。
周圍的議論聲戛然而止,隻剩下喧天的鑼鼓聲。
“思漓。”
“思漓!”
轎外的穆九風和蕭靈阻止道。
蕭靈抓住葉思漓的手,言辭懇切:“思漓,你知道你與離憂感情要好,可今日你當真不能這般進去。”
“對,思漓,這份委屈我們不受。”穆九風心疼地看著葉思漓,拉起她的手說道:“走,我們回家。”
葉思漓抽出手,語聲有些強忍的顫抖。
“九風,小靈,我知曉你們是為我好,可今日是我與阿憂好不容易等來的大婚之日,我不想錯過。”
“而且,我相信阿憂,他不會負我。”
於是,在一片鑼鼓喧天中,在眾人戳著她脊梁骨議論嘲諷中,她身著嫁衣,高貴而孤傲地走進了清清冷冷的顧府。
不過半日,京都大街小巷便傳得沸沸揚揚。
更離譜的是他們說顧離憂叛國,跟著大梁太子回梁國去了。
“郡主,這些人向來愛胡亂嚼舌根,您別放在心上,暮春和王府其他人已經去找了。”
渙夏言語無不透露著擔憂。
葉思漓語聲淒涼,“替我更衣罷,這身衣服穿著實在太累。”
渙夏猶豫著,望了眼毫無動靜的屋外,便答應了。
暮春一人騎著快馬,將王府其餘人遠遠甩在了身後。
她四處打探著公子他們的消息,結果她一路追出了城。
夜黑風高,城外郊野空無一人。
她駕馬狂奔,直到遠處一人騎著駿馬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籲~~~”暮春一人拽住韁繩停下。
她直視著麵前之人,心中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白一,公子呢?”
白一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神色嚴肅道:
“公子走了。”
“走了?”暮春詫異,望了眼他空空****的身後,反應過來:
“所以外麵的傳言都是真的?公子當真要去梁國?”
白一認真道:“是。”
他的視線始終沒有從她身上移開,一直一直注視著她,像是要把餘生都看完。
暮春隻覺得腦子一團亂麻,卻始終堅信道:
“公子究竟有什麽苦衷?遇上了難題我們大家一起麵對就是,為何要在郡主的大婚之日離開?”
白一隻說道:“沒有苦衷。我也不過是奉公子之命在此等你,記得提醒郡主小心二皇子蕭風。”
“還有,往後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說罷,白一便要騎馬轉身離開。
見狀,暮春長鞭騰空而出,直直抽向白一的去路,喝道:
“郡主今日受的委屈便這麽算了嗎?!”
白一拉住韁繩,看著鞭子留在地上的痕跡,不等他反應,第二鞭已劈頭蓋臉而來。
“即便是王爺愧對於顧府,可錯不在郡主。”
暮春發泄著今日的憋屈,招招不留情。
“如今公子一走了之,如此懦夫行徑,當真是我暮春看走了眼!”
白一被暮春逼得出劍,兩人飛身下馬,趁著郊外無人倒是不管不顧地大打起來。
兩人誰也沒有手下留情,兵器的碰撞纏繞無一不訴說著滿腔的怒火和無奈。
最終,是白一製住了她的長鞭。
長鞭一頭被他緊緊拽在手裏,仍由暮春拉扯無果。
他神色不舍,目光緊緊追隨著她,囑咐道:
“以後沒人陪你練武,你也莫要懈怠。”
“還有,以後出門別毛毛躁躁的,少跟別人打架。”
“身子不舒服了便記得吃藥,別嫌麻煩。”
“……”
不知怎的,暮春眼裏進了沙子,酸澀得厲害。
白一鬆了長鞭,鞭子那頭無聲地落在了地上。
他毅然地翻身上馬。
暮春嘶聲喊道:
“你這一去便是叛國賣主,再無回頭可能,可想清楚了?!”
白一背影微微一愣,回頭朝她輕輕一笑,“叛國賣主的罪名太重,我總得替公子分擔些。”
“暮春,你我山水不相逢。”
“駕!”一聲令下,**駿馬疾馳而去。
暮春站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至徹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依舊站在原地,手裏的鞭子無力地下垂著,直至許久,她睫毛微顫,淚水滾落。
“渙夏,把燭火滅了。”
葉思漓背對著渙夏,側身躺在**。
渙夏擔憂道:“可是郡主,公子還沒回來。”
“他不會回來了。”葉思漓如是說道。
搖曳的燭火逐一熄滅,窗戶也被輕輕關上,隨著渙夏離開的腳步,房門也被輕輕關上,屋內徹底失去了最後的光亮。
在黑暗中,有淚水順著眼角不停地滑落在枕巾,有輕輕的抽泣聲伴著月落日升……
次日一早,暮春和渙夏進屋準備給葉思漓洗漱時,輕推房門,卻見屋內葉思漓已穿戴完畢。
一襲淡雅的月白長裙,秀發簡約地用一支木簪盤起。
渙夏心疼地看著自家郡主,“郡主,您這眼睛怎麽都腫成這樣了。”
葉思漓淡淡一笑:“昨夜認床,睡得不踏實。”
此話一出,暮春在後麵默默抹了一把眼淚。
“既然睡得不踏實,那便跟祖父回家去。”
葉仲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下一刻,熟悉的麵龐便出現在了葉思漓麵前。
“祖父……”葉思漓語聲顫抖。
葉仲堯見著自己寶貝孫女憔悴成這般模樣,很是心疼,上前走近,溫和道:
“家裏準備了你喜歡吃的紅豆膳粥和如意卷,跟祖父回府吃早飯可好?”
“好……”話語剛落,便有豆大的淚珠掉落。
從顧府到裕公府的路程並不遠,可葉思漓卻覺得無比漫長。
漫長得像昨日她坐著花轎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