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愛用連環套去控製對手,讓對手擺脫不了“如來佛的手掌”。也許武則天明白治人是一個連續的過程,一招一式都必須有連續性,否則會前功盡棄,以敗而終。
身為宰相的魏元忠,斷然反對武則天將張昌宗那個既無才能也無功績的弟弟張昌期由岐州刺史提為雍州長史。按地位來說,刺史一般要比長史高,但雍州管轄陪都長安的一半,權勢、榮耀都非同一般,是個肥缺。武則天以征求意見的口吻提出由張昌期來擔任,宰相們異口同聲地表示讚成。唯有魏元忠提出異議,他直截了當地指出:“張昌期年紀太輕,擔負不了這樣重要的責任。他在歧州任內,那裏的百姓逃亡的越來越多,怎麽能挑起管理陪都這個重擔呢!”武則天隻好采取不了了之的態度。
魏元忠曾上疏給武則天:“臣承先帝之顧,且受陛下厚恩,不能循忠,使小人在君側,臣之罪也。”
所謂“小人”,顯然是指張昌宗兄弟,雖然他沒直接點出張昌宗兄弟的名字,但武則天心裏也很明白。她很不高興,但也沒說什麽。這說明:魏元忠能說出這種刺耳的話,是敢冒生命危險的。武則天也有明君之風,即使話很難聽,也沒有當場就跳起來。
張昌宗兄弟早就把魏元忠看作是眼中釘、肉中刺,他們決心和魏元忠拚個你死我活。
當時的太平公主對張昌宗兄弟的所作所為,也非常不滿,每逢見這兩個人的麵,常投以仇恨和凶惡的眼光,令張昌宗兄弟不寒而栗。他們苦思良久,想出一個一石兩鳥的計策。
有一天,張昌宗裝作十分忠誠的樣子,向武則天獻媚說:
“魏元忠與高戩秘密商議:陛下年事已高,讓太子即位,國家才能長治久安。這是得到的可靠的情報。”
他知道武則天最不願聽的就是“年老了”,“應該退位了”這類話。果然,不出所料,武則天大怒,下令把魏元忠和高戩逮捕下獄。那高戩乃是太平公主的情人,打擊他,也是對太平公主最好的報複。
要對魏元忠這位重臣處以極刑,武則天認為還是名正言順為好。她決定要張昌宗同魏元忠在皇太子、宰相和少數侍臣這個小範圍內當場對質。
張昌宗早有準備,暗地裏找鳳閣舍人張說做證人。張說在張昌宗的威逼下不得不答應。張昌宗滿以為這一下子置魏元忠和高戩於死地,是滿有把握的。
張說,是參與編纂《三教珠英》的著名文學家之一。為人十分正直。平時,對張氏兄弟的所作所為並不苟同。他所以答應張昌宗,也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他並不想說違心之言,哪知張昌宗偏讓他作證。他心情十分沉重,徹夜難眠。
在去作證的途中,風閣舍人宋勸他:以名譽為重,千萬不可幫助佞臣陷害忠良。鼓勵他為伸張正義,寧死不屈。殿中侍禦史張廷矽、左史劉知幾也為他撐腰打氣,說:大丈夫應該“朝聞道,夕死可矣”,寧肯青史留美名,不可汙及子孫。張說終於下定了決心。
在作證的時候,張說直接指出:“張昌宗暗中強迫臣做偽證,誣告魏元忠。張昌宗、張易之是小人之輩,臣無意與他們同流合汙。魏元忠的事,臣從未耳聞。”
張說對質作證時所說的話,導致的結果是立刻被捕下獄。
但他在武則天麵前受審,以及武懿宗和各宰相共同再次審問時,仍未改變供詞。
宰相之一的朱敬則上疏:“魏元忠素稱忠臣,張說無辜連坐,如此良臣受罪,必失天下人心。”
內官蘇安恒也上奏:
“陛下革命之初,被稱為‘納諫之主’,去年以來,則被稱為‘受佞之主’”。他直接指出張易之、張昌宗是奸臣,魏元忠下獄,是皇上依賴奸佞所致。還批評賦役加重、賞罰不公,使人心不安,長此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種尖銳露骨的批評,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過。朝臣們以為蘇安恒必死無疑。誰知他竟奇跡般地保住了性命。這和朱敬則、桓彥範(風閣舍人)的鼎力相救有關,也是由於武則天在晚年後,遇事也時常遲疑不決。
武則天沒有處死魏元忠,將他左遷到嶺南端州的高要縣。
高戩和張說也被流放到嶺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