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陽光從天空揮灑而下照耀在廣場上,將一道蒼老的身影拖得老長。

“二十多年了,一轉眼已經二十多年了……”

柳涯橫劍在胸,並指成劍輕輕的從冰螭劍劍柄處抹去直至劍尖,隨著他的手指從劍身滑過,長劍慢慢顫抖起來,發出輕微的嗡鳴聲。

“唉~”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柳涯輕聲道:“靜心,當年為了你,我將冰螭劍封印了二十多年,眼下終於有機會和它再度並肩作戰,為你報仇了!至於今日,就陪冰螭放縱一番吧,全當封印它二十多年的補償!”

說到這裏,柳涯一掃往日的落寂蕭索,變得豪氣幹雲起來,他一抖長劍,唰的一聲在空中挽出一朵劍花,同時再也不壓製體內能量,九股凝實的冰藍色劍意與九股深青色劍意瞬間在體內靈海處運轉起來,然後慢慢融合在一起穿過條條經脈按著一條玄奧莫名的路線奔騰而去。

“轟~”

強大的氣浪從柳涯體內爆發出來,將他的白發、長袍掀起,一股強大的氣勢如同高山重嶽席卷而來,霎那間他腳下的地心岩砰的一聲爆裂開來,緊接著如同蜘蛛網般的裂縫隨之蔓延直到十幾米外方才停止。

十幾丈外,蘇慕驚恐的看著這一切,他隻感覺到自己頭頂上一座龐大的高山正緩緩落下,沉重的壓在自己身上,一時間胸口沉悶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到底怎麽回事?”蘇慕望著廣場中央的柳涯,難受之餘心中很是不解,可是沒有人解釋,包括始作俑者柳涯,眼下他處於一種忘我的狀態中,從他手中握著冰螭劍開始,就處於一種異常的忘我狀態中,他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忘記了自己在做些什麽,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舞劍!所以他才沒有壓製體內的力量,完全的釋放出來,似乎要將壓抑在心中幾十年的負麵情緒全都爆發出來一般,這樣一來,卻苦了蘇慕。

刻下蘇慕正弓著身子如同大蝦一般,潔白的牙齒緊緊的咬著嘴唇,努力的堅持著,可是一切都是徒勞的,他的身上壓力越來越大,呼吸也是愈加困難,豆大的汗珠不斷的從額頭往下滑落,嘴唇也因為用力過盛被咬破,流出淡淡的血跡。

“堅持不住了!”心中痛苦的咆哮一聲,蘇慕終於堅持不住,顫抖的雙腿再沒有一絲力氣,軟到在地上,手中原本抱著的花盆隨之摔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蘇慕倒在地上,大腿被花盆碎片刺破,鮮血汩汩的往外流出來,再加上那沉悶的氣勢壓力,蘇慕簡直是苦不堪言,他痛苦的哼了哼想挪了挪身子卻發現竟然使不上一絲力量。

“娘親,我好難受……”

蘇慕憋得滿臉通紅,青筋暴露,隻能在心中嘶喊一聲。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隻有十五歲的孩子,對於人情世故還朦朧未知的孩子,所以當他痛苦、無助、害怕的時候他總會想起自己的親人,想起寵溺他的娘親。可是,無論他再怎麽嘶喊,怎麽掙紮都沒有任何作用,除非……柳涯能收起氣勢威壓,否則蘇慕隻能在這沉悶的氣勢威壓中慢慢窒息,直至死亡。

就在這時,“錚”~

一聲清脆的劍鳴聲如同悠遠的晨鍾般在廣場上緩緩回**著,經久不息,循聲望去,隻見廣場中央,柳涯背對雕像長劍斜指青天。

薄而鋒利劍身上盤踞著一條丈許長的妖獸,湛藍色的鱗片閃閃發光,四隻如同金鉤般的利爪死死的抓著劍身,猙獰恐怖的頭顱左右晃動著,仔細一看便可發現,那猙獰的獸頭竟然和龍一般模樣,隻是頭頂上沒有鹿角,樣子也更加凶狠、暴戾一些,這豁然是一條螭龍無疑。

“吼”~

湛藍色的螭龍仰頭對著天空咆哮一聲,跟清脆的劍鳴聲混在一起久久不散。

柳涯幹枯的麵龐上露出一絲微笑,他看著仰天咆哮的螭龍,道:“冰螭,忍不住了麽?不過也快了

,到時一定讓你飽飲敵人血!”

似乎是聽懂了主人的話,那湛藍色的螭龍掉轉猙獰的腦袋對著柳涯點點了頭,然後騰空而起,丈許長的身軀在空中擺了擺一頭往下紮來,直接鑽進劍中,以一種肉眼可見的水流狀沿著劍身融進柳涯手中,穿過經脈進入柳涯的靈海與青藍色的劍意匯聚在一起。

感受著體內暴增的力量,柳涯握劍的手狠狠往下一劈,強大的力量瞬間爆發出來。

“轟~”

如同悶雷炸響,堅硬的地心岩頓時被轟出一個三丈大小,深有六七丈的大坑,再看那斜指地麵的冰螭劍上,一道四丈長的青藍色劍芒吞吐不定,每次吞吐間深坑兩邊的泥土都會簌簌往下掉,而後被震成粉末跌落坑底。

“龍嘯九霄,風湮天下!”

柳涯一字一頓,每一個字的吐出,渾身的勢都往上攀上一步,如同關上閘門的水庫一般,當這八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時,他的狀態已經處於一種巔峰的時刻,隱約中昂首的蒼老麵孔中一個碩大猙獰的龍頭正緩緩從他體內衝出,隻在一息間便衝天而起,頓時溫度暴降,狂風大起,雖然陽光普照,但讓人絲毫感覺不到暖意。

這一劍,竟恐怖如斯。

柳涯昂首,體內劍意流轉,廣場上的狂風像是被他控製一般慢慢凝聚,一個漆黑帶著深沉青色的龍卷風逐漸成型,而在這直徑一丈高有三丈的龍卷風中心柳涯傲然而立,仿佛頂天住般一動也不動,甚至於連他的衣衫發絲都沒有狂風掀起。

大約過了十息,龍卷風終於形成,柳涯心中一動身體緩緩隨著龍卷風往上空升去,竟然是要和空中的螭龍融合!螭龍也是相當的配合,它故技重施,掉頭往下衝去,目標正是往上升騰的柳涯,十幾丈的距離眨眼便至,一龍一風終於在七丈高的空中相撞,奇怪的是並沒有造成太大的響動,甚至可以說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當螭龍觸碰到龍卷風時就像是一顆石子落盡平靜的湖麵中,隻是激起淡淡的波紋卻沒有任何響動。

“湮冰劍訣,第一式:黑水滔滔!”

驀地一聲大吼,柳涯上升的身軀突然停在空中,他身周的龍卷風不知在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漆黑如蒲墨冰的能量大劍直指青天,遠遠看去,仿佛是他手中舉著一把足足比他人大十多倍的黑色巨劍一般,不過這一慕並沒有人看到,雖然柳涯人在空中,但是當他的聲音、氣勢、能量湧動的同時,整個靜心閣的上空浮現出一個複雜玄奧的淡淡圖紋,然後一閃而逝,這圖紋正是柳涯的好友木朽所設置的月紋圖陣——“遮天”,這遮天圖陣的作用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攻擊與防禦效果,充其量隻能說是一個“幻”,它就像一個天然屏障將靜心閣完全的包裹起來,不管是靜心閣內發生什麽事外界都看不到,當然外界發生什麽事,或者什麽嘈雜的聲音在靜心閣內也是絲毫聽不見,當然在強大的力量下,這層屏障也是撕得開的,不過眼下柳涯的湮冰劍決第一式黑水滔滔還是達不到撕裂遮天圖陣的要求,所以外界依然看不到空中舉著巨劍的柳涯……

“嗡~”

柳涯手臂一揮,虛空而踏,漆黑的能量巨劍發出震耳的嗡嗡聲,隨後蒲墨冰汁般的黑水從能量巨劍體表漫出,如絲如霧,霎那間整個靜心閣上空變成一片漆黑的汪洋,隱隱能聽到波浪滔滔聲,與此同時透著一股驚人的冰冷寒意。

“哢”~

廣場西角,蘇慕倒在地上,一滴汗珠從下巴滑落,還沒落地便凍成一滴冰晶,然後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蘇慕突然感覺自己沒有知覺了,甚至於連冷都感覺不到了,他的體內血液流速變得緩慢起來,慢慢的好像靜止一般,而後最讓人震驚的是,他的眉毛、頭發變得雪白,不,準確的說是他的眉毛和頭發被一層雪白的冷霜覆蓋,緊接著全身都結了一層薄冰,薄冰正以一種可觀的速度慢慢凝實

、加厚。

蘇慕的這等遭遇,眼下在靜心閣的一處幽靜的香閣中正如出一轍的上演著。

一個青衫少女坐在窗前沐浴在溫暖的日光中,她愜意的眯著雙眼如同一隻貪睡的懶貓,慵懶而帶著一股淡淡的魅惑。這少女正是在靜心閣門前喝喊蘇慕的侍女,她跟蘇慕一樣都是柳府的仆人,也是除了蘇慕以外的唯一一個靜心閣專職婢女,她的工作很簡單,往日裏打理一下房間而已。

此刻,她正窩在寬大的椅子上,享受著陽光的溫暖,心中美美的想著蘇慕被訓斥、責罰,想著想著嘴角便露出一絲動人的微笑,仿佛是蘇慕已經被老爺打個半死,然後在她麵前低頭哈腰一般。

“咯咯~”

想到美處,她笑的花枝招展,慢慢睜開雙眼,道:“哼,蘇慕,看你以後還有什麽麵目在我麵前裝清高!”

說完,她伸手在一旁的案幾上端來一杯香茗,杯蓋掀開,熱氣繚繞,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撲麵而來。

少女貪婪的吸了一口略帶清香的空氣,端起茶杯往嘴邊送去,溫熱的茶水含在口中不舍得往下咽下,她用香舌在口中攪了攪似乎在回味著,許久之後才不舍的將茶水吞進腹中。

“真是好茶啊!”少女心中讚歎著,同時也慶幸著自己能夠在這個無人居住的靜心閣中打理日常,在這裏不僅環境幽雅安靜,而且沒有主人的約束,甚至於被列入府中的禁地,所以很少有人能有資格來這裏,作為這裏的婢女,她經常一個人躲在房間中偷喝著主人的香茗,偷偷的睡在幽靜的典雅的上房中,最讓她開心的是,她所做的一切無人管理約束,她可以為所欲為,因為這裏本來就是一個無人居住的空閣,僅僅是柳府主人為了緬懷故人而建築的別院。

是以,少女為自己慶幸,她已經不記得這是多少次偷喝如此餘味繞口三日不絕的香茗,這種日子對於她來說是一種莫大的享受,若說唯一一點不舒服的就是——蘇慕,那個同位奴仆的少年,讓她心中滋生一種莫名的厭惡,或者說是恨意吧!

其實作為一個女子,她們喜歡看著一個男子為了自己的花容月貌而失魂落魄,那是一種虛榮心,是一個女人對此都不排斥,尤其是貌美的女子,她們更喜歡自己的容貌被年輕英俊、瀟灑的男子認可,即便是那個男子她不喜歡,她也願意看到那男子為自己失神,蘇慕的容貌無疑是能夠達到那種資格,但他對少女的態度卻讓後者幾度抓狂。

須知,少女的姿色在柳府婢女中也可算為上等,往日裏一幹男仆看到她時都是一副點頭哈腰套近乎的態度,甚至於還有一個柳府嫡係子弟也對她有些好感,長久以來少女便習慣了被男人矚目、習慣了男人為他爭風吃醋,心中莫名中亦是升起一絲驕傲,直到有一天蘇慕出現了,他們二人同在靜心閣當職,按說日久天長兩人應該能成為朋友,可結果截然相反。

最初蘇慕見到少女時還點點頭以示招呼,後來從他在少女眼中看到的一絲鄙夷後兩人就形同陌路,就算見麵蘇慕也是一副非常冷淡的模樣,這讓少女異常的憤怒與鬱悶,是以她才期盼著蘇慕今日能被狠狠的責罰一番。

“嗬嗬,現在出去說不定能看到蘇慕那副苦瓜相……”少女嗬嗬一笑,瞥了一眼茶盞,不舍的將最後一口香茶灌入口中。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幽靜的房間驟然間陰暗起來,空氣中飄**著縷縷肉眼可見的淡黑色霧絲,少女心中一驚還沒反映過來便感覺一股磅礴的氣勢猶如巍巍高山從天而降,壓得她骨骼發出咯咯聲響,僅僅兩息不到,她便撲通一聲軟道在地上,一口殷紅的鮮血混著她口中還未咽下的茶水噴了出來,鮮血和茶水在空中結成冰塊掉在地上摔成碎屑。

少女倒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身體上結起的一層薄冰,氣息越來越弱,終於昏死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