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件事情也沒有什麽可值得在意的,神仆大人們想要吃青豆,這很正常。
而在運送的過程中,一名士兵因為惡魔的突然襲擊失去了自己的胳膊。也正是因為如此,帶回來的新鮮食材散落在了路上。
那麽……自然要派人再回去取。
神仆們可都還等著呢。
一名叫做維克多的偵察兵站在苦修者的麵前,點了點頭,他是剛剛歸隊的三人小組裏的一員,幾個小時前,他親眼看到了自己的戰友用胳膊擋住了一隻惡魔撲過來的血盆大口,如果不是擋了這一下,那麽那些利齒必定會刺穿自己的脖子。
好吧,這些都沒什麽可在意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再找幾名士兵,然後返回基地一趟,就像是剛才說的……神仆大人們,可都還等著呢。
正想著,忽的,他聽到了一旁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順著聲音轉過頭,他便看到了夏洛克。
在這個戰區裏,他們算是最早認識的兩個人了,還在飛艇上的時候,維克多還曾經想和對方吹噓,說南丁格爾小姐在酒會上瞄了自己好幾眼,不過事後他發現,其實當時那位少女所注視的,應該是夏洛克才對。
有些尷尬,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也不會有人去在意這些糗事了。
看到夏洛克朝著自己走過來,維克多下意識的以為他是過來安慰自己的,所以苦笑著,剛想說些什麽。但是卻突然的發現,夏洛克的視線似乎並沒有在自己身上,而是越過了自己的肩頭,望向了後麵的那位苦行者。
夏洛克雖然做過跟多不平凡的事情,但是他隻是一個最平凡的帝國公民,不是貴族出身,也沒有富裕的家庭,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媽是幹什麽的,隻能平時抓抓罪犯,換點賞金勉強度日;而麵前的苦行者,雖然衣衫襤褸,但是卻始終能以一種無比高傲的姿態來俯視麵前的每一個人。
鮮亮的衣著也許隻是為了掩飾愚笨和無知,穿著簡陋的麻布衣裳,自然也不是真的卑微,神仆們侍奉聖光,這些苦行者則侍奉著神仆,所以從身份上來看,夏洛克與對方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這就導致了這位苦行者連看都沒看夏洛克一眼,根本不關心他是什麽人,來幹什麽,為什麽要盯著自己,直到夏洛克麵色平靜的走過維克多的身邊,不緊不慢的走到了自己的麵前,似乎這才終於注意到了麵前的男子,剛要開口,詢問對方有什麽事情。
而下一秒……
砰!的一聲悶響。
這一聲來的是那麽的突然,就像是一個實心的鐵球從高空墜落,砸在厚實雪地上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清脆,隻有一股子讓人心悸的沉悶,同時也震得所有人的耳朵裏一陣轟鳴,無數的視線在這個瞬間望了過來,然後……隻覺得耳旁的嗡鳴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攝人,最後整個人都心神搖晃了起來。
因為他們看到了那名苦行者被一巴掌扇飛了出去。
都不能說是扇,因為夏洛克是胳膊掄直了,斜著砸在了那名苦行者的半邊頭顱之上,巨大的力量將其整個人順著一個傾斜的力道砰的一聲拍在了地上,然後又被反震彈起來,倒飛出去老遠,在落地之後,依舊咕嚕咕嚕的隨著慣性翻滾著,直到撞到了遠處一輛停著的裝甲運輸車,這才終於停下。
這也虧得這位神仆有著一階,甚至二階契約者的身體強度,不然現在,估計腦瓜子都被拍碎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也依舊半邊臉都塌陷了下去,粗略看起來,最起碼也是個頭骨碎裂的下場。
沒有人能想到,為什麽這樣的一幕突然的就發生了,距離夏洛克最近的維克多偵查員更是整個人呆立在了原地,看著上一秒還站在麵前的苦行者,現在已經皮開骨裂的癱在遠處,整個人身子一哆嗦,完全放棄了思考。
偏偏在這樣的一幕之下,夏洛克卻一直麵色平靜,隻是低下頭,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好吧,他其實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力道已經大成這個樣子了,這段時間一直在跟惡魔廝殺,好長時間沒有打過人了,導致了對自己的力量估計錯誤。
不過無所謂了,他轉過頭,望向了南丁格爾的方向,兩個人眼神對視了一下,夏洛克有些歉意的對其做了個手勢,似乎是想要表達……‘給你添麻煩了’的意思。
南丁格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理解上來的,反正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夏洛克是在說:‘那家夥沒死,一會兒麻煩你去救一下’。
所以,她很自然的點了點頭。
緊接著,就看著夏洛克走向不遠處神仆大人們所在的那間營房,也沒有請示,就自顧自的掀開簾幕,走了進去。
……
南丁格爾是一個相對傳統的女人,她看到這樣的一副畫麵後,也會震驚,也會惶恐,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能很自然的接受夏洛克的所作所為,甚至在與對方視線交錯後,很快的就平靜下來。
但是她能夠接受,不代表其他人能夠接受,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整個車隊一下子就陷入了絕對的慌亂之中!
那名苦行者可是侍奉神仆的人!
那是何等的身份!!
而這些神仆們隻不過是想要吃一些新鮮的食物,隻不過是有一名士兵在折返的路途中失去了一支胳膊,隻不過他們對那位士兵的傷勢不聞不問,他們隻不過是覺得,自己想吃的新鮮食材,要比一位前線士兵的殘肢,甚至於性命要重要的多,隻不過……
好吧,其實這些士兵們無法否認,自己對於那幾名神仆也有著怨念,出生入死的戰友在對方眼裏,其實和罐頭的價值差不多,幾萬人的大規模行軍,卻因為一些諸如顛簸,溫度,有些累了之類的理由隨便的中斷,這對於一直秉承著紀律與鐵血的軍人來說,無疑是難以接受的。
但是……那畢竟是神仆啊,是距離聖光最近的人,是為了人類的遠征,而將聖光帶到這片凍土上的人。
那又怎麽敢去冒犯?!!更別提是毆打。
幾名接受能力比較強的人終於緩過了神來,挺著有些發軟的雙腿,忙不迭的跑向營房,想要將那個叫做夏洛克的人揪出來,這些軍人對這位沒有軍籍的男子有著極高的崇拜感,畢竟強者理應受到尊敬,但冒犯神仆是不行的啊。
然而,正當這幾名前線戰士衝到那處營房門口的時候,突然的,幾名年歲很大的老兵也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邁著不輕不緩的步子,就是正好攔在了這幾名士兵的麵前。
從他們身上的老舊軍襖就能知道,這些人全部來自尤利西斯少將所率領的那支精銳部隊,一時之間,營房門前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
“你們……幹嘛??”那幾個前線戰士愣了,下意識的問道。
不過幾位老兵卻麵色陰冷,絲毫不理會對方的慌張,隻是擺弄著手裏的煙盒,或者是看著自己被凍得龜裂的手指,一言不發,但是卻也沒有一丁點想要讓開的意思。
米爾薩普上校距離這個位置比較遠,但是卻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腦子裏完全亂成了一鍋粥,在這麽長時間的接觸下來,他隱隱的能感覺到夏洛克是一個有些危險屬性的男人,但是絕對想不到,他竟然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其實吧……他要是知道夏洛克曾經幹過的那些事情,就不會覺得驚訝了。
總之,在覺得事情的發展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掌控了的時候,他做出了一個所有軍人都會做的行為,那就是趕緊報告上級,於是,他連忙轉身衝到自己的營房處,剛把通訊器拽出來!
就在這時……一隻滿是幹裂角質的手,緩緩的按在了他剛剛打開的通訊器開關上……
米爾薩普少尉的心猛地停滯了一下,震驚的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尤利西斯少將,不知道他是剛走進來的,還是已經在這裏等候多時了。
“長……長官……”
他是這個隊伍的行軍負責人,而尤利西斯隻是一個安全保障人員,但是在軍銜麵前,他依舊要擺正自己的姿態。
麵前的老兵在大多數時候,都顯得那麽的陰鬱和沉默,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在不久前的那次任務之中獲得勝利之後,米爾薩普更是覺得對方身上的陰鬱達到了一個頂點,讓他不得不敬而遠之。
然而此刻,麵前老者斑白的眼中,似乎格外的平和,他隻是安靜的與米爾薩普上尉對視著,並且輕聲問道:
“你……真的要把這裏發生的事情報告給那些軍區長官麽?”
老兵問了一個很古怪的問題。
米爾薩普怔了怔,他不明白為什麽對方要這麽問,都這種情況了,誰能壓得住?當然要報告上級。
可是……
“想一想,為什麽我的隊伍會接到護送的任務,為什麽要將神仆們的行程與醫療團隊混編在一起,為什麽你會是這支隊伍的負責人?”
年邁的少將輕聲問道,不過看麵前的年輕軍官依舊茫然的樣子,他一字一句的給出了答案:
“因為那個叫夏洛克的家夥,因為他……脾氣不好……”
……
夏洛克脾氣不好,其實這個說法並不準確,他並不易怒,更沒有什麽狂躁症,他連殺上一任帝國皇帝的時候,都全程保持著一種理性的態度,他隻是有些瘋癲罷了。
理性和瘋癲並不衝突,曾經蘇格蘭場的雷斯垂德局長就這是這麽評價夏洛克的,因為他的行徑不在於善惡是非,隻是在與自己想或者不想。
臨時搭建的營房內,夏洛克走了進來,然後緩緩的關上了身後的門,隔絕了外麵的喧嚷和寒風。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這間特意為神仆們準備的房間,每一次休息時,這間營房的搭建時間都很長,望向四周,有舒適的蒸汽暖爐,柔軟的沙發,被分割出了單獨隔間的休息區域,甚至還有一些茶具。
一位苦行者走了出來,他也聽到了外麵的聲音,現在又看到了一個人沒有經過允許就擅自走進來,神色流露出明顯的不悅,不過還是詢問了一下:
“外麵發生什麽事情了?”
“哦,沒什麽,你的一位同伴受了些傷。”
“受傷?”這名苦行者稍感疑惑,他們都是契約者,身體素質肯定不是摔一跤,蹭到皮膚就會受傷的,而這個隊伍裏,自然也不會出現惡魔襲人的事情,所以此人不禁疑惑問道:“怎麽受的傷?”
“我打的。”夏洛克輕描淡寫的說道。
“……”
一陣啞然。
見麵前的苦行者整個人傻站在了原地,夏洛克笑著安慰道:“別擔心,還沒死……我想見見神仆大人們,能不能通融一下。”
同樣是荒唐,但是那位苦行者給人的感覺就十分的可笑,而現在的夏洛克,卻讓人一點都笑不出來,他就這麽自然而然的走進了營房,還算是禮貌的想要見一見神仆,甚至語氣中還帶著某種歉意,然而……整個人卻散發著一種極為詭異的壓迫感,讓麵前的苦行者覺得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你沒有資格見神仆大人。”
虔誠的力量有時候還是挺管用的,這位苦行者很快的壓下了心中的惶恐,他不知道麵前的男子想要做什麽,但是不論怎麽樣,他覺得對方絕對不敢在神仆麵前放肆。
其實他身後,隔斷門另一側的7名神仆也是這樣想的,隻要是理智正常的人,都是這樣想的。
突然……
“啊啊啊啊——”
一陣淒厲但是極其短暫的尖叫聲突然出現,又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哢吧’的一聲脆響。
哢吧~哢吧~哢吧~
接連的幾聲讓人心悸的聲響,那是骨骼斷裂的聲音,從門縫裏傳了進來,落到了隔斷門後麵那些神仆們的耳朵裏,沒有人知道另一端發生了什麽,總之他們也再也沒有聽到那位苦行者發出任何的聲音,隻有一陣腳步聲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
吱嘎……
七名神仆眼看著眼前的門把手轉動了一下。
然後門緩緩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