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是在做IT,我們是在做人工智能。”

江倫淡淡地說,他並不是在糾正尹文石口中的錯誤,而是單純的堅持己見。

“都一樣,從本質上說它們都是一個東西,難道你還真以為你的人工智能會對你產生感情?像一個乖乖女一樣問候你早安,然後把你想吃的東西端到你的床邊?”尹文石越說越激動。

“如果我們自己都不相信,那麽你還能指望我們一手打造的概念能夠被人相信嗎?”

“夠了,老大不小的人了,都少說兩句吧。”

兩人的爭論一時間誰也說服不了誰,姚智宸終於忍不住插言阻攔,沒想到尹文石居然針鋒相對。

“老大,你難道不認為這一切都是你的責任嗎?是你一手造成的兩個公司分而治之,把不適合的人放到不適合的崗位上,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麵。”

姚智宸知道今天的尹文石有點反常,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會公然指責自己,一時間愣住了。

尹文石繼續說:“江倫根本就隻適合做做技術,搞搞開發,這種單獨立項管理並非他所長,把追憶科技交給他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如果是你會怎麽做?”姚智宸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反問。

“我當然會進行深度學習係統的開發,但是不會做那麽大的概念,什麽可以操作一切機器的人工智能,根本就是不自量力,口口聲聲喊著相信的人,你問他自己相信嗎?”

“我相信!”江倫毫不猶豫。

沒想到尹文石卻大肆嘲諷:“你那是盲目相信,還不如不信,會把我們都拖死的。”

洛爾芙大概是沒少在家聽尹文石發泄,一邊挽著他的手臂一邊幫腔說:“就是,我們老尹辛辛苦苦養你們容易嗎?說幾句牢騷話怎麽啦?”

此言一出,包括柯靜曼在內,三個人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向尹文石。

滿臉酒氣的尹文石好像突然醒了一般,這才意識到嬌妻說了一句最不該說的話,他的麵上顯出歉疚之意,但是很快又變成了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說:“我在努力經營,報告也遞交好幾份了,但是沒人理會我,說我理念落後,你們難道不知道太過超前就是自取滅亡嗎?我們現在搞搞信息服務、做做弱電安裝,偶爾開發一兩款市麵上流行的機器人款式不好嗎?非要搞什麽真正的高科技,咱們是研究院還是龍頭大公司?都不是,醒醒吧!不要再做那種萬億帝國的夢了。”

“我從來沒做過什麽美夢,隻想做好一件事……”

……

……

滴水湖畔。

微風吹起了程新雪的頭發,她聽著姚智宸講的故事出神,下意識地把頭發撩到耳後,然後繼續側耳傾聽。

姚智宸卻短暫的沉默了,似乎還停留在那次痛苦的回憶中,那次參觀RobCup成了他們事業上的分水嶺。

程新雪靜靜地看著他,很有耐心地等待著。

“其實當時路揚和我私底下有一次談話,希望我能促成與Slailab的合作,當時我認為公司的財務狀況雖然糟糕,但是還能挺住,何況Slailab的前景不明,於是拒絕了,沒想到那件事後,江倫在原計劃上做了調整,給追憶科技帶來了隱患,這也是我一開始沒覺察到的。”

姚智宸在自責。

“哦?他做了什麽調整?”程新雪問。

“他擅自融資,違反的股東會的協定,但是當事情發生後,不少股東甚至認為他做了一件好事。”

“融資?他敢做這種事?”程新雪大惑不解,看不出來那個平日裏喜歡沉默的家夥居然這麽大膽。

“是為了開發一個項目。”

“掃地機器人?”程新雪聽過追憶科技有一段開發過這類市場流行產品。

姚智宸點點頭。

“當地市麵上已經有多家在生產掃地機器人,或多或少都涉及到侵權,開發前景很不樂觀,江倫卻認為自己使用的是全新的技術,而且也向資方做了保證,但融資前景依然不樂觀,為了盡早啟動項目,江倫以公司名義私下裏借了高利貸,這才是禍根。”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程新雪不可思議地問。

“或多或少和柯靜曼有關,那次之後,暫時擱置的爭論很快被糟糕的財務狀況重新喚醒,這一次是柯靜曼提出的。”

……

……

“自四月以來,長明科技的盈利在逐月減少,這是因為市場監管部門加強了對同類產品可能涉及的侵權行為的監督,而且同月,國際市場上機器人核心控件價格再一次上漲,各大品牌公司生產的CPU、DSP和FPGA和漲幅平均在10.5%至15%之間,其中美國德州儀器和賽靈思兩家企業的漲幅最大,達到了17%,另外伺服電機在原有上漲的基礎上,價格進一步有了上調。長明科技連續三個月的利潤分別對比去年平均下降11.5%、14.4%和16.1%,本月仍有進一步下降的趨勢。至於追憶……”

柯靜曼丟開鼠標,大屏幕上顯示著長明科技利潤下滑的曲線圖,而追憶科技的問題她根本就不想談,這家公司成立以來就不是以盈利為基礎的。

“追憶減緩了對妙係統的開發速度,目前正在全力攻關一款最新的掃地機器人,該機器人可以做到掃拖一體,智能自洗,更方便、更省力,這款機器人會是家庭的好幫手……”

江倫的話引起了尹文石的極度不滿,但是上次在海邊酒後失言之後,這一次他隻是把不滿寫在臉上,頭扭到一邊憤憤不平地默默聽著,還是柯靜曼替他說了話。

“長明科技去年就有開發掃地機器人的計劃,但是因為資金不足被否定了,大份額的利潤拿去給追憶輸了血,現在追憶科技居然提出要搞這種東西,這好像不是一開始追憶成立的初衷,再說錢呢?從哪兒來?”

江倫明顯的看到柯靜曼臉上那一股怨怒。

“這個月因為沒有錢給追憶續命,你連自己的存款都搭進去了吧,我真想看看你還有沒有能力為它再續第二次命。”

柯靜曼說這話的時候完全像一個旁觀者,好像追憶科技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一樣,但她說的是事實。

江倫此前手裏有二百多萬的存款,那是在經營四明信息的時候獲得的分紅,幾百萬在魔都雖然算不上富裕,但是絕對實現經濟自由了,柯靜曼的惱怒不是沒有道理,用自己的存款去填追憶的大窟窿,江倫有沒有把他們的未來放在心裏?

自從上次海邊回來後,柯靜曼對江倫一直不冷不熱的,而江倫呢?居然一頭紮進追憶科技不出來,幾乎不去解釋任何事情,兩人的關係降到了冰點。

可是再厚的冰也得破呀,江倫知道,再不解釋清楚已經影響到公事了,他緩緩地站起來,看著柯靜曼,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們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