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靠山吃山,日子清貧,可是卻不斷創造奇跡;他們的家風很嚴謹。

張辛眉更是個好孩子,他是個好苗子。

“唉!”老爺子輕歎了口氣。

張辛眉離開了顧家,他帶著張家僅剩的七八畝地。

顧延韜派人去查,他才知道,張辛眉是逃荒到顧家的。

“我們顧家欠他們的,遲早會還上!”顧延韜咬牙切齒,“等我騰出手來,定要報仇雪恨!”

顧延韜是個心胸狹窄的人,他不會忘掉張家對顧家的恩惠。

他覺得顧家欠了張家。

他不肯承認張家是被他趕出門的。

張家人離開了,他心裏卻仍有愧疚。

他想著,要不要補償張家。

他想著,等將來顧瑾瑜成了皇妃,他多多關照張辛眉,給他找個差使幹,賺幾兩銀子,免於流浪街頭。

顧延韜越想,心裏越煩躁。

顧瑾瑜來跟他請安,瞧見父親眉宇深鎖,似乎有愁緒。

她低聲叫了句父親,父親抬眸,看著她,道:“你回來啦?”

顧瑾瑜嗯了聲。

顧延韜就問:“張家那邊,有消息傳來沒有?”

“沒有。”顧瑾瑜道,“我已經命令我的丫鬟,讓她悄悄往京師遞話,讓她娘給我寫信。我估計,快有結果了吧。”

顧延韜臉色稍霽。

“你娘是讀書人,她會勸你的。”顧延韜道。

顧瑾瑜微笑。

父親對她的娘非常尊重。

顧瑾瑜的爹爹,是個大儒,教導出不少的舉人,也培養出好幾個進士。

顧延韜是長子,又讀書極其刻苦,他比弟弟聰慧、穩重。當年他和妻子,是奉旨成婚的,並未納妾。

他們夫婦感情深厚。

而顧延韜,娶了顧瑾瑜母親之後,他就變得特別體貼妻兒,很疼愛妻子,也對幼女很寵溺。

妻子的娘家是書香門第,父母雙亡,哥嫂不待見她們娘仨,所以她們母女搬出了顧宅,住到了娘家去。

顧延韜對妻子的娘家也頗多照拂。

他不納妾,也從不納妾,是個很專一的男人。

他唯獨有兩件憾事。

一件是他和繼室的關係並不好;另一件則是繼室生了個女兒之後,就不怎麽回娘家了。

他也沒說什麽,隻是偶爾寄些銀錢回去。

這些,是顧家所有女眷的噩夢,沒有誰敢在顧延韜麵前提及。

顧瑾瑜也不曾提起。

她隻是說:“祖父,張家的事,您不必擔心。我明白的,您也不要太操勞,我會處理妥當的。”

“嗯,那你早點休息吧,今天累了一整日。”顧延韜柔聲道,“有什麽事,記得叫人去喊我。”

顧瑾瑜乖巧答應了。

她退了下去,回了東跨院。

翌日,顧延韜又去了趟衙署。

他去求見了張家的族長,請張家人暫時不要搬遷。

張家族長很驚訝:“延韜,怎麽回事啊?咱們家已經準備搬了。”

“我想把這塊地送給張公子。”顧延韜解釋,“他們家在鄉下種田,也不容易,就想借此機會幫襯一下,也好讓他們安家落戶。”

張家族長哈哈笑。

他拍了拍顧延韜的肩膀。

“延韜,你真是個實誠人。行,就聽你的。”張家族長道,“我去跟族中長輩們商議,把這地契給你。”

顧延韜忙謝過了。

族長就去了族內。

片刻之後,他帶回來三份地契,交給了顧延韜。

顧延韜連忙道謝,並且保證,一旦土地買賣的事定了,立馬把銀錢給張家送去。

張家族長又笑嗬嗬的,拍著顧延韜的肩膀,誇獎他孝順。

然後,他轉身回了族內,跟各位族長們商量。

最終,決定讓顧延韜的妹婿,張家嫡長孫張辛眉來做這塊地的主人。

張辛眉的父母死的早,兄嫂嫌棄顧家窮酸,把張辛眉丟給了顧延韜撫養。

這次,張辛眉回京,就是要討回自己的財產,奪回屬於他的祖業,不能留給別人。

他的父母都死了,隻有一個姑母,姑母早年病逝了,他的姑父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張辛眉要把這塊地拿回來,難度挺大的。

張家族長怕張辛眉不夠魄力,故而讓他去找顧延韜幫忙。

顧延韜正好缺個由頭,便同意了。

顧瑾瑜也知道了,她很擔心。

張家是她選擇的人家,她不希望張辛眉被趕出來。

“父親,我們去張家探望一下。”顧瑾瑜道,“您陪著我。”

她是想去見見張辛眉。

她想知道他們是否相識。

假如顧瑾瑜的猜測沒錯,張辛眉真是張家嫡長孫的話,他的名字裏,應該有個“辛”字,不會像張玉麟一樣,姓“張”的。

顧延韜不同意:“你一個姑娘家,跑到人家去做什麽?你是女兒家,不宜拋頭露麵……”

“我不妨事的,父親。”顧瑾瑜打斷了父親的話,“張辛眉救過我的命。他是個孤苦伶仃的,我們若是不去看看,他在外頭,不管遇到什麽危險,他總會害怕的。您陪我去吧,父親?”

顧延韜頓時語塞。

顧瑾瑜又拉住了父親的衣袖。

她撒嬌。

她很久沒這樣了。

每當顧瑾瑜用這副表情撒嬌,顧延韜就拒絕不了。

他隻好答應了。

兩人騎馬到了城北。

張家在城南,離顧延韜的府邸有半裏地。

遠遠看過去,張家門口的石獅子威武壯觀。

張家的門口掛著紅燈籠,門樓高聳入雲霄。

一般百姓都喜歡掛兩盞紅燈籠。

張家的門庭顯貴氣。

顧瑾瑜坐在馬背上,透過車窗簾,仔細打量張家的門檻。

顧延韜也掀開車窗簾,朝那邊看。

他們的馬,緩慢走向了張家。

張家大門緊閉。

顧瑾瑜撩開了車簾,衝站崗的侍衛招手,道:“麻煩通稟一聲,就說顧氏來訪!”

侍衛猶豫了下。

張家雖然不再是昔日的官宦世家,可是他們還沒有被革職。

而顧家,隻是普通的商戶人家,算不上權勢滔天。

“顧小姐請等等。”守門的侍衛恭敬道。

片刻,就有人飛奔出來,到了顧瑾瑜的馬前,躬身道:“奴婢代我家老爺請小姐,小姐請隨奴婢進來。”

原來,是張家的仆人。

顧瑾瑜點點頭。

她和父親翻身下馬,隨著張家仆從進了張家的大廳。

堂屋內,張家的族長和眾位叔伯們都在。

大約是因為昨晚沒睡好覺,張家人精神萎靡,眼眶烏青,有個年紀較輕的叔伯,甚至頂著黑眼圈,嘴唇發白,顯然昨夜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