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生了兩位公主,顧家有嫡長孫。
“朕不想納妃。”隆慶帝板著臉,對顧延韜道。
顧延韜一愣。
他還以為,隆慶帝要廢黜皇後,改立德妃為後,再迎娶宋盼兒。
結果——他猜錯了!
顧延韜心裏失望透頂。
“……皇上,淑妃是個好的。她性格溫順柔軟,絕非爭強好勝之輩。皇上您登基多年,也該給後宮找個賢內助了。”顧延韜道。
宋盼兒也勸道:“皇上,延韜說得沒錯。淑妃娘娘的確很好,她性格寬厚仁慈,又是顧家的侄女,對瑾姐兒和煊哥兒,也是視如己出,您應該給她一個體麵的名份。”
隆慶帝則道:“朕的後宮,朕自己會打理。你們不必操心。”
父女三人,都不讚同他的話。
宋盼兒見他不肯改變主意,又問:“皇上,那皇後之事……”
隆慶帝沉吟半晌,才道:“既然陳家提了這個要求,那就按照他們的意思吧。等陳家把孩子送進宮,朕再決斷。至於太後,她素來偏袒德妃,也許朕可以利用這點……”
宋盼兒聽他這般說,也不再勸了。
顧瑾之和煊哥兒卻聽了進去。
父母的意思。孩子們總是聽的。
他們都知道,太後不喜歡宋盼兒,也不喜歡他們姊弟三人。
宋盼兒要留下來,難免遭遇太後的刁難,甚至冷嘲熱諷。
而太後的冷嘲熱諷,往往不是針對宋盼兒,而是衝顧瑾之和煊哥兒去的。
宋盼兒在宮裏,就成了靶子。
顧瑾之和煊哥兒,就不好開口。
顧瑾之想了想,趁機道:“父皇,我娘親在家裏悶壞了,不如就讓她留在太醫院吧。我也常去探望,陪伴她。太醫院有諸多藥材,又有藥膳調理,娘親的病應該會好起來。”
太醫院的醫官和藥師,都很忠心。
他們是不會背叛的。
隻要有這份忠誠,宋盼兒就能在宮裏立足。
“也好。”顧延韜附和道,“皇後病逝多年,宮裏空虛得很,的確需要有人管著。瑾姐兒去太醫院也好。”
顧延韜是怕顧瑾之留在宮裏,被隆慶帝冷待。
顧延韜是真的擔心女兒。
顧瑾之也是個孝順的。
宋盼兒卻不領情,她低垂下眸子,道:“臣妾在太醫院挺好。臣婦的女婿在翰林院任職,他每日都會入宮給臣婦診脈。臣妾已經服食了湯藥,身子骨健康得很呢。臣妾也想出宮去,在外祖家住一段時間。”
顧延韜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母親……”顧瑾之喊了聲,拉她的衣袖,低聲道,“您別胡鬧了。”
宋盼兒抬眸,含淚看了眼顧瑾之。
顧瑾之輕輕撫摸了下母親的鬢發,給她擦眼角的濕痕。
宋盼兒心酸,鼻尖發酸。
顧瑾之的意思很明顯,讓宋盼兒不要任性,不要惹怒皇帝。
她也怕隆慶帝不高興。
畢竟,他當初娶宋盼兒,是為了保住大齊江山社稷。宋盼兒嫁進宮來,卻不聽號令,皇帝肯定不高興。
顧瑾之希望隆慶帝能對她們母女稍微好點。
這是她的期盼。
宋盼兒的眼淚簌簌滾了下來。
顧延韜歎了口氣。
“皇上,臣妾覺得這樣很好。”顧延韜道。“太後最是嚴厲,皇嫂留在宮裏,太後肯定會苛責她。她在宮裏住幾天,太後指不定怎樣刁難她。臣妾記憶猶新,太後杖責了皇後五十仗!”
“不行,這樣太委屈皇後。”顧延韜又道,“臣妾認識的皇嫂,是個善良的人。她從前做事穩妥,哪裏會惹惱太後?分明就是被人冤枉的。皇後死了那麽多年,皇上還要遷怒她嗎?”
“皇叔,不關母親的事。”顧瑾之忍無可忍,打斷了顧延韜的話。“皇嬸是冤枉的,這件事不是皇嬸所謂。”
宋盼兒也點頭,附和道:“皇上,臣妾不怨恨太後。您也知道,皇後不喜歡臣妾,臣妾也不是非要賴在她跟前,故而臣妾寧願出宮去。”
她又對隆慶帝磕了頭,道:“求陛下準允。”
隆慶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顧延韜又跪下,哀求:“陛下,求您開恩,讓皇嫂出宮罷。她是個苦命的人,臣妾替她求情。”
隆慶帝終究不忍心拂逆了老四。
顧瑾之見隆慶帝沉默,也道:“求父皇成全。”
隆慶帝擺擺手,道:“都起來吧,朕答應你們就是。”
顧瑾之鬆了口氣。
宋盼兒也站起身。
“謝過皇上。”宋盼兒道。
顧延韜道謝。
顧瑾之攙扶了母親的胳膊,帶著她離開。
走出門,她問宋盼兒:“您真要出宮啊?”
“我們在京城裏,不僅僅有陳家撐腰。你舅舅和舅媽、姨娘也是陳氏族親。將來,我們顧家會更加鼎盛。若是陳家垮台,咱們也不會落井下石。我現在是皇後,誰敢欺負我們?太後那樣刻薄,我受夠了,不想再留在宮裏。”宋盼兒道,“何況。宮裏的規矩,我實在不習慣。你舅舅和舅媽,也是為了你好,你別埋怨他們。”
顧瑾之笑了笑。
母女倆慢悠悠散步回到坤寧宮。
太後已經睡著了。
她昨夜哭累了,又被隆慶帝訓斥,一宿沒睡,此刻困倦極了。
她的宮娥們守著,她並不擔心。
顧延韜先送了宋盼兒和顧瑾之回宮。
等宋盼兒梳洗完畢,顧延韜坐了一盞茶功夫。
他起身告辭。
顧瑾之目光掃向母親的宮室。
她想和母親說說話。
宋盼兒卻不讓她近身。
“今日太累,你快去歇息吧,我沒什麽事的。”宋盼兒叮囑顧瑾之。
她臉色雖然憔悴疲憊。卻掩蓋不住她滿身的威儀。
顧瑾之隻得依言退下。
回到清涼殿,顧瑾之仍有點憂心忡忡。
宋盼兒的堅持,她是支持的。
隻是。她舍不得離開京城。
她是個閑適舒適的人,突然換了地方,她會覺得陌生,也不知道能否適應。
她正在沉思,丫鬟春雨捧著小爐子進來,笑盈盈請安。
“姑娘,喝杯熱茶暖暖。”她將小爐子放到桌案上,又取了兩盅茶,遞給顧瑾之和朱仲鈞。
朱仲鈞拿起了杯子,淺嚐了一口。
他笑嘻嘻道:“果然是禦貢龍井,香甜甘醇。”
“皇兄,你少吃點。”顧瑾之笑著提醒朱仲鈞。
她把茶盅奪了下來。
朱仲鈞就瞪眼睛。
他不滿道:“怎麽,本王連口熱茶都不能享用嗎?”